杀戒?师父把咱当出家人啦?罢了,得听我师父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哼!
记得当时还有些不服气地问师父,那身上的武功不去杀坏蛋又有啥用?
“强身健体,自卫防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他搬来些师父教过他的词句,“那见善弱而不欺,遇恶霸而不怕;那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呢?哪……?”他一气背出了好几句。
师父看他一眼,一时竟然有些语塞,这娃儿,叫我怎么说呢?
“这些都对,都没错——可是娃儿你还太小,有多大的能耐?”此话出口的同时就联想到了自身,当年我早就不小了,可又干出了几件象样儿的事来?见南宫旭那对乌黑的眼珠子直端端地看着他。只得想了一想接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你还是不大明白,就譬如吧,一棵小树苗长成了大树用处大,还是小苗苗时的用处大?”
南宫旭终于有点儿似懂非懂,总之他知道师父是为了他好。
“木吉,你要知道,若不是我要严遵师命的话,早把那个乌甲弄成好多截抛甩到这招魂潭来!总有一天——”他连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此地来出他心中这股恶气,想到平日里木吉常常想往着山外景象的样子,他叹口气只得喃喃地道声,“木吉你就离开这里早日投胎转世吧!要投到一个好地方啊!”心里却想,有没有好地方呢,何处才真是好地方呢?未必只有天上的菩萨才知道?
正打算用手中宝剑掘地为墓,掩埋那些白骨,就听见山崖上人声一片,为首的两人气势汹汹的嗓音,一听就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头人和打手,正在搜寻着不见了的呷西南南。
哼!不要以为我呷西南南怕你们这些兹莫和打手,从今儿起我就不再是那个瓜稀稀当娃子的呷西南南啦,我就叫南宫旭。如若不是我答应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再三吩咐,哼!我这个小东西才不会放过你这些个心坏的大东西!就算是暂时的也不会!
收剑入鞘,才瞥见这剑鞘上有阳文凸显:‘贡嘎玄铁’四字入目,转过另一面同样也有四字:‘郭达铸剑’。
果然就应当是叫‘郭达剑’,可这郭达又是何人?那么玄铁应是出自一个叫贡嘎的地方?这剑又是为何到了这里的?一时自然是弄不清这几个疑团。
听得头顶上方的吵嚷声越发逼近,心里道一声,咱总归是要来找你们这些东西的。
孟小岚沿着那条小道赶到乌袍山上时,哪里寻得见那个能放响雷的人?连个影子都不知在何方。趁着天色未明,隐于一棵大树桠间,听得人们正七嘴八舌地议着甚么蓝公、黄云洞……。
正仔细倾听时,忽觉远处有人影一闪,定睛看时有一人正朝着山寨背侧的密林中疾奔,一望而知其人轻功不弱,她也不假思索便跳下树来尾随而去。山道起起伏伏在丛林间草坡上穿过,孟小岚刚转过一个岩角,就见那人影在前面一处陡峭的山崖上一晃就已不见。赶过几步已看清接近崖顶的几棵罗汉松下那一个洞口,想了想,顺着葛藤上到崖顶,悄声无息盘坐于地,守望着下面的洞口。
果不其然,那人很快便退出洞口,只轻身一纵人已立在孟小岚面前,冷笑一声,手中剑直指对方头面。孟小岚早将双手往地下略微一按,身子一个侧跃,人已退至数步开外。二人刀剑相持四目相对,皆把对方上下打量。孟小岚见立在面前的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彝家装扮的女孩儿,头戴浅色头帕,身着镶有黑黄彩边的红色短襟和白色的百褶裙,双耳垂下银饰摆动,尤其是她颈上的那副银领牌格外引人注目。
孟小岚心中正惊叹这位彝家少女美丽的容貌和这身漂亮的衣装,见她娇嫩的脸庞上一双眸子定定的射向自己,便扑哧一笑。
“你这位女娃娃是何人,到此山洞来做啥?”
“我看你也没多大,一个不知是从何处跑来的野小子,还想来管咱彝家山寨的闲事?!”她瞧瞧面前这个身穿玄色短打装的蒙面人,料定不是个简单的路人,话音刚落人已挺剑而起。
“我未必怕你不成?”孟小岚举剑迎上。
孟小岚手中一把柳叶刀施展出太行无极派刀法,看似刀花飘逸却招招透出杀机。而对手身形敏捷,气势迅猛凌厉步步紧逼,这是威镇南边武林中的凉山飞鹰派剑法。两人你来我往由崖边斗入林中,时儿奔走于林木间,时而又双双纵上林稍树端闪展腾挪,又从林中打到了崖下的草坡上。
一时竟难分出个高下,双方皆暗暗为对方的招术与轻功喝彩。
两个斗了一阵都有些焦躁起来,各自竭力稳住心神,都欲伺机抓寻对方在心浮气躁之时露出的破绽。还正难解难分时,忽听不远处人声嘈杂,显然是有人正朝着这里奔来。两人立时收回刀剑,往后退出两步互望对方一眼,便不约而同地沿那条小道朝着山下奔去。
两个一前一后在山林间奔走了好一阵,眼见已是离开了乌袍山寨的领地。在前面的那个彝家少女放慢脚步,扭过头来叫道:“喂!我说你这人究竟是男是女,跟着我干嘛?”
孟小岚原以为自己这身装扮高明之极,一路上正暗自得意,听到这话就有些泄气。想了想,便一把拉下蒙在脸上的头巾,赶上几步叫道:“算你这个女娃娃有眼力!看来你还应叫我姐姐。”
“你我素不相识,凭啥要叫你姐姐?”
“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嘛!”孟小岚笑道。
对方也笑了:“那请问贵姓,青春几何?”
“在下孟小岚,十六岁的生都过了快四个月。”
对方又笑了:“我叫阿依,半年前就满了十六岁。”
“此话当真?”
“骗你何用?”
“哎!那我反倒要称你为姐了。”孟小岚叹了口气。
“那到是不必,就叫我阿依好了。”阿依又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也是一样。”
……
两个边走边叙谈了一会儿,方知都是来寻找那个掌功了得,劈击犹如闪电,叫作‘蓝公’的人。一时便觉两人志同道合,很快就十分地亲密起来。
“阿依,方才我俩在那个山洞的顶子上切磋时,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对了,是看见了有啥不大对劲?那个洞子叫黄云洞,听乌袍山的人说黄云洞是个麻风洞,住过患了麻风病的人。”
“咹?麻风洞!?”孟小岚被唬得跳后几步。
阿依扑地一声,接着咯咯咯地笑着弯下了腰:“看你怕成那样,我又不是麻风病人。”
……
“小岚,我想起来了。”阿依解释了几句关于麻风洞的传闻,一下想起了啥,“对了,在那个山顶上,有块被打得四分五裂的大青石。”
“就是就是!我也想起来了,还没咋看清楚,就被你的剑逼得打斗起来!”
“我也是被你的刀逼的!”
“彼此彼此。”
“同样同样。”
两人说完又笑:“不该叫打斗,要叫作切磋切磋、切切磋磋——哈哈哈!切切磋磋。”
两个女孩儿有了伴儿,一起赶路也觉格外轻快,你追我赶皆施出轻功而行,时而又略为放缓步子说几句话儿。不觉间已疾行了半日,走到了一处平缓空旷的草地上。
猛一抬头,见日头早已是高悬于顶空。两旁山势虽无多大改变,沿着脚下这道依稀象是小路的方向再往前走进一段,见那林木却愈发高大茂密起来。
林间并不见有路径,只见齐腰深的荒草遍布其间,更有一人多高的灌丛蒿枝遮没四周。天色陡然变得昏暗下来,头上只见密密实实的树杆枝叶把阳光挡得严严实实的,难见到一丝天空。双脚踏下,也不知地上是何境况,只感觉有些软塌塌湿漉漉的。
孟小岚哪里见过这般光景?一时心下便有些发慌,但又怕阿依小瞧了自己,只得强勉稳住心神。
渐渐地两人口鼻间皆似乎嗅到一丝丝令人心醉而又有些发闷的气息,又前行了二三十步,只见隐隐约约的雾气在四周弥漫过来,其间又夹杂着一股股浓烈的腐草朽木气味。
阿依心中一紧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了声孟家妹妹赶快退出来。话音刚落就听见孟小岚一声惊叫:“哎哟!我被蛇咬了!”阿依屏闭气息飞身赶上几步伸手朝她肩下一抄,将她向林外拉去。同时她也看见了就在离孟小岚不到两步远的一棵裸露的大树根上,一条比碗口还粗的大蛇正昂着头,双目如炬口吐信子地对着她们。
幸好离一块草坪还不远,阿依撩开孟小岚裤腿一口便朝着那伤口咬去,不等孟小岚明白过来,她已将吸出的一大口污血吐于地上,又急取出身上携带着的一个小竹筒抖出两颗药丸,将一颗放进她的口中,另一颗咬了咬后塞入其伤口内。孟小岚见她忙罢,到此时方才停下来喘口气,早已是感动得不知说啥才好。
“阿依姐!……”
却见阿依脸色发白嘴唇有些发青,朝她勉力笑了笑,张口想说啥又没说出来,就一头倒在了草地上。孟小岚一下惊呆了,抱住她呼喊起来,见她已是昏迷不醒对其摇动呼唤毫无反应,自己毫无办法,想到阿依是为了救自己中了毒的,早禁不住那泪珠儿从眼中涌出。
“阿依姐呀!……”孟小岚放声大哭。
她何时见识过这渺无人烟的大林莽,更是从未身处过这等孤独无援的境地。一时间她悲伤的心中感到有些恐慌。咬咬牙,把阿依背上自己的肩头,也觉腰腿有些发软,早无了平日里行走如飞的劲头。只得回头朝着来路一步步返回,谁知身子却越来越乏力,渐渐地胸闷头晕起来,昏沉间一头栽倒于地。
当阿依睁开眼时,正看见孟小岚迷迷蒙蒙地正在挣扎着坐起来。再一看,真是吓了一大跳。就在她二人的身旁,是一个极宽极深的海子,碧绿得发蓝的海水映照着旁边树木山石的倒影。
有清晰的铃声传来,寻声扭头回望,却是一匹白色的骏马正在岸边安闲地啃吃着地上的青草。
这不是到了彝海边么,我俩咋会走到了这里?
孟小岚还不十分清醒,阿依便使劲地回想。
大林莽中、毒蛇……对了,是中了蛇毒和瘴气,简直是毒上加毒!便觉地十分心惊——咋又会到了这里呢?
“我们咋会到这里来?”孟小岚奇怪地向四周打量着。
阿依还在使劲地回想,依然想不出个结果。霍地,她脑海中有个模糊的影象,好象是有一个人身影在眼前晃动过。难道就是他救了我们,蓝公?她把自己的感觉对孟小岚一说。
“追!”孟小岚就呼地站了起来,急急地说,“那还呆在这儿干啥?人家还给咱俩留了这匹马呢,快去追!”
“对!管他是不是那个蓝公,只要是救过咱们的,就一定要找到他,追上他!”
两人急忙合骑那一匹白马,顺着岸边留下的一副马蹄印追去。
注释:
[13] 戴梓:清初一位杰出的全才科学家,造过运输机械、上发条机器人、连珠铳(机关枪)、冲天炮(榴弹炮),还对象纬、勾股、战阵、河渠等学问都有研究,但在封建专制的满清王朝注定是会被扼杀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