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顺看看已离曹小青不过七八步之距,正朝着公主桥方向奔去的曹小青却突然加快了步速。蒋顺冷笑一声,看你个丫头往哪里逃?早将长剑往肩后一插,提气纵力将‘平地疾行步’追变为‘野马狂奔术’,一瞬间就已抵至她身后,面罩后半露飘出的长发几近拂上他面颊。
不料这曹小青的身影儿更是在倏忽间突变,似乎闪电般地往前一栽,接着就只见她的身形在稍有起伏间,一下就突突突地疾闪而去。
这一下两人之间又回复到了五六步之距,蒋顺当下大为吃惊。要知道,在江湖上能使出‘青鹿纵窜术’的习武者已是寥寥无几。心下闪念,这丫头的来历还真的非同小可?同是便大为泄气,麻烦啦!眼下我蒋顺是无法追回所失物件了。
“着!”
这冷不防的一声,让蒋顺瞧见这丫头竟然收住了脚步,他在盯住对方身手之时,不由自主地把头肩缩了一下。
这曹小青早已转过身子,随着那一个‘着’字只手一扬,只见距他不远的蒋顺已在止步缩头,她嘻嘻一笑,扭头又走。
蒋顺在防范之下却不见有暗器飞来,又急又恼之下只得又提步朝她追赶起来。从箭杆山脚下至此处不过几里之距,这是他被对方捉弄的第三次了。
老子今日竟被这鬼丫头捉弄!心下正忿忿地,忽被一块石子在脚尖处碰了一下,急忙一把拣了起来,挥动手臂照着对方的背影狠狠击去。目送飞石如饿蝗一般飞去,就凭我蒋顺手上的力量,不打你个饿狗抢食才怪!
曹小青听得身后风声,只一扭身间左掌已经伸出,那块汤圆般大小的石头已落入她手掌中。随手一抛叫声‘脑袋着!’,蒋顺又忙将脑袋一缩,可这块石头正端端的击在他额头上,只觉得一声闷响,那前额在疼痛之际顿时就鼓起一个核桃般大小的青包。
曹小青瞧见他额上的那块青包,笑道:“这还算是轻的,还想尝尝重些儿的么?”
蒋顺气急,他可是从没被人如此戏弄过,也明白一时间还真是无法胜她。只得明显放慢了脚步,心下格外沮丧,老子当初咋不下力练练暗器呢!口里却骂一声道:“只能使暗器暗算人的小女贼!”声音并不甚高。
曹小青听得明白,又是只手一扬,叫一声:“五手金刚接镖!”
蒋顺本就时时提防着的,见这丫头的话语尚未结束就有一物袭来,瞧得还算真切,急将脑袋往左侧急偏间右手也已伸出,一枚寒光闪闪的暗器从指掌间掠来,仅感觉到其尾部有不长的缎带一拂而过。
一个小丫头手法竟然如此精准!心下惊愕,明白对方并未起暗算之心,放缓脚步忍不住扭头回看时,插上身后一棵柳树杆上的,是一枚江湖上少见的如镖似刀的暗器。
两个已赶至公主桥头,说不准这个小丫头真是将那张要紧的单子扔到这儿了呢。求菩萨保佑!除了额头吃了小亏,见对方也并未对他施出狠手,此刻又双手抱胸站立在桥上,显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蒋顺已顾不上自己的一副狼狈相,心头还是升出了希望,一时也就顾不得寻思这丫头的武功是出自何方神圣高人。
曹小青见他一手握剑一手捂着额头,一副弯腰驼背的姿势,几乎是停下步子来正将脑袋朝着桥面细细地搜寻,好像已没防备她这个对手的袭击了。心下刚觉得好笑,转念一想,此人将这张纸单如宝贝似的看重,其中定有秘密。忽见桥头栏杆角地面有一张纸,边走过去边叫一声:“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单子?这儿正好有一张呢。”
蒋顺一听,呼地一声就赶上前来,曹小青便将手缩回,任由对方伸出手去抓地上的那张纸,蒋顺指尖刚触上那纸,听见曹小青赞一句蒋坛子好轻功!风声突起,那比巴掌大些的纸张一下就被突如其来的疾风扑了起来。
眼看就高过了桥头的栏杆,蒋顺身形一窜满以为随手就能抓住,不料那风儿就如同在逗他玩耍一般,呼地一下将纸片儿托起飞过了栏杆。再一看时,正荡荡悠悠地朝桥下飘去。
蒋顺轻身一跃直扑过去。可这纸片儿仿佛是专与他作对,又是随风一扬,反向对岸飘去。他真是急了,身子尚在河心上方的半空里,却也瞧得明白脚下的情形。索性跌落下去,单脚往河心一块仅冒出水面碗口般大小的石头上一点,他人又飞身朝对岸腾越而去。
“此人好俊的轻功!”
“二位卯时练功可刻苦哩!”
“河面抛纸练功的办法也极为不错!”
“瞧这河道狭窄水涌浪急,河谷间还真是细末飞溅,清雾阵阵,乘这卯时洗涤肺经一夜之浊气,美哉!”
有人影在一刹那间已一掠而过。
“故弄玄虚!”秦耀宗嗤之以鼻的样子。
“是何方朋友?”孟康还是起声问一句,“不方便露面?随意随意。”
见南郭协督有些怔怔地盯着他,暗道,你个哑巴还得多学着点哩,这一段交往,已觉他极像是一个滥竽充数的家伙,不过是个掌握几只毒虫蚂蚁会些轻功的哑巴而已。自己如何成了这等人一伙的,还要在他的监督之下?不由又将脑袋扭过去,冷眼瞟他一眼。
闻桥头上有赞赏之声传来,曹小青刚觉着是四个人影,细看时走近的却是三人,再一看去便眉头微皱,又是他几个?那一老一少是有几分像替官府做事的,最恼人的是这个哑巴让人瞧着还很有点儿面熟,对了,有些像我那南宫兄的一张易容脸。这么想着,就把目光转过,笑看这蒋顺还要怎么折腾。
蒋顺的双脚刚落至河岸边两棵树下,那页纸片就飘到他头顶上方,就在他纵身伸手时,从身侧那棵大树茂密的枝叶处忽然也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过了纸片,同时有声音叫道:“你两个争抢的啥破玩意儿?搅了我困觉!”
不仅是蒋顺,连刚走至桥头的南宫旭三人也是一愣,眼见着从树上冒出一人影来,这人一把抓过纸片飞身跳上相邻的一棵树上。待蒋顺纵过去,他又在飞身下地间发出一声轻轻的哨声,立刻从一团灌木丛中奔出匹马来。
要说这蒋顺的身手不可谓不快,却连一根马尾毛也没能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跨上马背,马儿早撒开四蹄沿下游奔去。蒋顺一瞧那马儿便双目圆瞪越发气急,如何能舍?当下顾不上其他,只得施展起急行功来一路追去。
此时,曹小青方回过身来,见那哑巴的目光正射向她,另外的一老一少是一副满怀狐疑的神色。她还正感奇怪呢,明明是三个人的声音?
孟康和他二人一样,也正为方才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话感到诧异,起初只闻嗓音却不见人影,待瞧见一个身影一晃而过时,那句话已剩下‘美哉’两字。南宫旭听那嗓音像有几分耳熟,心下虽是疑惑,也暗自思量道,既然是行走江湖,就不可流露出少见多怪的样子。
孟康朝对方拱手作礼:“姑娘若不介意,老夫冒昧问一句,方才姑娘与他是在争夺一张纸?”
秦耀宗满面笑容道:“这位姑娘的轻功可好呢!”
曹小青瞧他两人一个像是个官府的小吏,一个是公子模样,有些不屑地回道:“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我以为是啥了不得的玩意儿?不过是一张破纸嘛,他就当作是咱捡了他的宝贝一般纠缠不休。”
“纸上可记有啥东西?”孟康来了兴趣。
“不过是些洋夷们写上的鸟文,谁个看得懂?有啥用处,我才不稀罕呢!”说话间虽含有不耐烦之意,在立在一旁的秦耀宗听来却仍掩不住女孩儿与生俱来的那股娇柔。
孟康的眼神一亮,急忙又问道:“这纸片是从何处而来?”
曹小青真有些恼了,本姑娘未必耐得烦由你来盘问?道一句:“我管它是从何处而来?与我何干?小女子有事在身,恕不奉陪!”此话一出她人已跃出数步,身形一晃,拐了道弯后,她方放慢了步速,心下窃笑道,咱真没料道这么一张破纸还有点意思呢!须臾间她的人影就已丝毫不见,很快就将呆立在桥头的这三人远远抛在身后。
“我得去追上此人!”秦耀宗已飞身纵步,同时抛出一句征询的话来。
“不用了。”孟康止住他道,心想你忘了自己还有要紧的事么?还真是个后生子。
南宫旭心下懊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我这个模样真是难以辨认呢,连义妹小青都丝毫没能认出我来。眼睁睁地见曹小青从他面前消失,却连一句相认的话语都不能说出。
目光朝左右一瞥,见孟康是一副苦笑的面容,而秦耀宗还有些发怔地望向曹小青消失的方向。南宫旭寻思,看来孟堂主对那张纸也很有些关注呢。我得如何引出他的话来?当下急忙用短刀在地上写道:去客栈?孟康点头道,该去歇歇了。
南宫旭在地上写道:“何时去找她询问纸片的事?”他试探着这么问,心下还是担心引起对方的疑心。在没寻见那秦贼之前,我须得十分小心为好。
孟康并不作答,反问道:“依南郭协督的安排呢?”
南宫旭在脑子飞转中,只得写出三个字来:“推后吧。”
孟康看他一眼,只得点点头。
看来他二人与店主颇为熟识,当店主问及他们是选上上房还是上房时,南宫旭见孟康把目光转向他有征询之意。便就着柜台上的笔墨,划出几个字来:中房下房即可。孟康这下才真是心下生出疑窦,这位南郭协督未必连这家客栈都没住过?却不再看他,说一声还是一间中房,四人铺的那间。
秦耀宗估摸此时离天明已不远,悄声问孟叔,还能睡多久?孟康回道,咱们一夜都没能能合眼,就睡至午时再起来吃饭。也不再理会南郭协督,径自走向楼下的一间中房。
南宫旭和秦耀宗两人皆合衣往各自的床上一躺,孟康打量了一眼哑巴南郭立在床头的随身剑,尚有几分新的剑鞘很是一般。暗道,这年头市面上能买到什么好兵器,这南郭哑巴还不时地将其用破布包裹着。见他也并无打坐练功之意,暗自寻思,看来此人的内功也不会有多高深,就越发有些看轻他。
南宫旭侧身躺在床上寻思道,今晚二更前在跑马山下?究竟是甚么要紧的货物,又是怎么个交接法?对咱来说,最最要紧的是小爷一直在寻着等着秦贼,老账新账……为此,小爷才装了这么个憋气窝囊的哑巴,这秦贼今夜会不会出现?眼下也无法知晓,只能留心着等候了。
小青是怎么回事?还有萧狗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