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横顺还未回过神来,杜鹃宝刀已冷不丁地一下就从他手里离开了。他扭头看时,却是那个叫马钰的回人姑娘,此刻已经将刀交到了南宫旭的手上。
“你这个回人美女也来管甚么闲事?”蒋横顺面对这个美貌的回人姑娘,一时竟顾不得被夺走手中刀的恼羞了,目光在马钰和曹小青之间来回扫过,“你两个美女姑娘快快回赛场吧!将军大人可是极为看重你们呢!”
“我的朋友有难处我当然就该来相助,你可是将军大人手下的一员武将?你可是来帮助你那将军大人办好这次比武论刀会的?”
蒋横顺点头。
“既是如此,你也好意思这么瞎嚷嚷了些什么!?前来参赛的各位刀客赛的是武功,一个个是美女也好丑男也罢与武功高低的评判有何干系?”
马钰这么一说,蒋横顺眨巴着眼睛一时开口不得,他欲上前夺刀,见忍住了发笑的南宫旭和曹小青正冷冷地瞥着他。明显是占不了便宜,他只得讪讪地笑。
天空飘落的雪花已停止,四周的山影朦胧,折多河的流水声已明显变大。
秦武手下那两个悍将老三和老四正带着几人急急地催马赶路,此刻到了距跑马山不远的一个叫作波若罗的所在。这个不算大也不算高的小山包位于折多河畔东侧山麓,距离打箭炉只有几里路程,却是一处林木秀美草坪迷人的地方。
这里除了来拾些引火干柴和蘑菇的少年外,平时是没啥人迹的,尤其在冬季。
他几个赶到这里时,还不见一个人影。老三终于松了口气。就在方才秦武秦大人将他两个连同丢了性命的‘鬼头刀’二人大骂了一通。直到秦武另外派去的两个属下赶回禀告说姓曾的已经毙命,才停止了对他两个的训斥。
“不管怎样,你几个就是没能认真卖力,四个对付一个还被弄死两个!好啦,眼下这任务也十分要紧,必须……如此这般。”
有火光!远远地就瞧见有火光闪烁。老三果见前面的草坪上有一队围着在几堆篝火旁的人马。扫视一下,心下赞叹将军大人的确高明,起码有好几百人哩!
赶忙去寻到这些藏兵的头儿,果然就是他们认识的次里少爷。老三故意闲聊一般地东拉西扯了几句,次里告诉说是他的未婚娜珍托人代口信来劝住了他的。
“捎口信的是谁?你的未婚妻娜珍怎么不见?”老四故作惊讶地问一句。
次里指一指篝火旁的扎西,扎西正在和几个伙伴喝着清茶,不仅他一路上没看见娜珍连次里少爷也没遇见娜珍,扎西只得由自己把话转告给次里。
老三摇头道:“次里少爷你上当了!你没有见到娜珍怎地就轻易相信了别人?看来你的那个娜珍还是去找那个南宫小子去了。我们几个如若不是有公差,定要与次里少爷你一同返回。”
老四道:“肯定是这样的,我就知道扎西这小子同那个南宫小子的关系好着呢!”
另外几个忙加盐添醋附和道:“而且那个南宫小子口出狂言,说是就凭他和他那些朋友们的武功,要帮助贡布土司对付次仁头人和其他土司简直是易如反掌。”
犹如耳边响起了炸雷,次里少爷气得跳将起来!将手里的马鞭折为了两截,大叫一声:“把扎西这个混蛋给我绑了!全都给我起来上马,准备好刀剑火铳,火速赶往跑马山!”
次里根本就不听扎西的分辨,将他捆绑在一棵杉树上。
老三老四道声:“次里少爷一路上小心!我们办妥了将军指派的公差,再同少爷一块儿喝酒!”几人心下窃笑,还真的又开始琢磨起下一步的‘差事’来。
老四道:“迎接殷大人的事就简单得多了。”
老三道:“还是不可大意,尤其还有不少英夷枪手,万一那几个胆大的逆贼真要来捣乱,生出了麻烦耽误了将军大人安排的大事你我几个就倒霉啦。”
老四问道:“下山前我好像瞧见了那两个洋人。”
“是那两个洋人,一个叫威廉一个叫比尔的英夷,一副心事重重虽也不搭理的样子下山去了。”两个同伙道。
将军大人与这些洋人究竟是——先前还看见那两个洋人少年从他面前经过,将军大人好像还朝她两个点头笑了笑。老三疑惑地自语。
赛场的四周已经点燃了松明火把,赛场中间已燃起了一堆篝火。喜欢耍坝子的人们有不少又从山下赶来,难得在冬季的腊月有这么热闹的赛事,何况已近岁末。
各个大帐篷前的油灯点亮了,加上赛场四周的松明火把,这一带真个是‘灯火通明’。打箭炉的人们原本是在每年一度的四月初八‘转山会’才到跑马山搭建帐篷跳锅庄耍坝子燃篝火过夜,不少中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伙伴情侣们,甚至要在山上住宿好几个夜晚。
此次的论刀比武大会,破例地吸引了不少喜看热闹的年轻人,加上秦文彪让官家宣布过凡是前来观赛的中青年最好都不要离开赛场,以免让混入打箭炉的不轨之徒趁机捣乱,何况在赛事结束后将宣布重大的喜讯。
对同知和土司的请示,秦文彪当然点头同意,最后的仪式就需要人们的热闹才能烘托出此次盛会的效果,至于稍后的部署又是另一回事,丝毫也不影响他的筹划。
既然官家改了口不是先前那般感觉是在强留众人,人们就有了兴致。于是,男女老少开始在赛场中间跳起了玄子锅庄,姑娘小伙儿一对对三三两两的在松树下帐篷内外窃窃私语相依相拥……
看台上和赛场外的众人观赏着欢快奔放的舞蹈,众刀客等待着,看看将军最后宣布的结果和事项。有几个想被将军收用的刀客更是眼巴巴地守望着,如若到了秦将军麾下,虽说不上像古人那般希望的能‘为朝廷建功立业搏个封妻荫子’,也能成为一名吃皇粮领军饷的官军。
秦文彪见茆宫二位的目光瞧着舞蹈着的人们,看去颇为专注。他心知肚明,料定这两位从宫内出来不是‘特使’的‘特使’的心头不会有这么平静。
“哪里冒出来这么些小讨口子叫花儿?”茆三见至少有一二十个小乞丐聚集围坐在篝火旁。
“茆大人可瞧见小叫花儿的嘴巴都不空么?”宫达仁道。
茆三点头道:“是呀!瞧他们一个个嚼吃食的样子,比任何人都香。”
“我到川边来过几次,见这些乞丐在这藏地一带讨要的吃食要比其他地方容易得多。”
“唔,是了。”茆三道,“难怪呀!道路如此崎岖也会爬山涉水一步步走来,确也感觉得到此地的人们施舍大方。”
正议论间,听得蒋横顺叫一声有请二位大人。
“本将军请二位大人是有事相商,相必二位大人对本将军的种种传言是早有所闻?对曾国禄这人可有了解?”他简直就是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话一出口便就双目定定地看着他两个。
茆宫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方才他两个在四周溜达了一下,观察到了此处是完全在秦文彪的控制之下。而他两人的处境显得尴尬,根本就失去了内宫要员的权势。
秦文彪不等二人开口便道:“曾国禄这人一贯两面三刀阳奉阴违,本将军早就怀疑他有扰乱川边之预谋,又得知他祖上的情形,经过细查判定此人乃属极其危险之人物。但为继续追查其有无同伙以能一举剿灭所有反贼,本将军便佯装不觉,仍然对他作信任状。”
茆宫二人只能听他说下去,尤其是宫达仁的心头极不是滋味,他当时就知道那张皮纸上记载的大笔军火交易非同小可,他只能窥测风向而——见太后始终像没听见任何风言风语一般,仍然十分信任这些手握军权的要员。他便按下不露,也幸好他没急匆匆呈交上去。
秦文彪接着道:“此人果然勾结流窜于此地的长毛反贼和大小逆贼,将本将军所获得的有关洋人与长毛余党勾结的秘密情报盗走。因本将军及时采取了严密的补救措施,此人才未能暗中转卖回去,才装模作样去上交给了宫大人。”
“宫大人可看明白了这张皮纸上的内容?”
“是几笔军火枪械生意的账目。”宫达仁只得点头。
“上面可有我秦文彪三个字?”
“是蒋横顺蒋大人属下的松林坛所落款,用的是汉文。”宫达仁嘴里这么说,心却下骂道,真是只老狐狸呢!那洋文中就不止一处记有你秦文彪的大名!你以为你鬼,你鬼得过溜到川边藏地来的洋人?
秦文彪道:“二位大人必定知道,阮翰之阮大人就来过川边两趟。”
宫达仁和茆三皆点头,如何不知这位阮大人在查禁烟土上算是严厉的。
秦文彪接着道:“本将军也就不止一次请阮大人详查细看,看看我秦某人这几年在这一带的公务中有无疏漏。”
宫达仁不语,茆三却以认真地口吻问道:“想必这位以严谨著称的阮大人多少也会表示出几句高见来的,怎么样?”
“哈哈哈哈!”秦文彪笑起来,“阮大人只是提醒本将军,一切查禁事项固然做得无可挑剔,但须得防范属下暗中作案。可不,这个曾国禄就不仅涉足烟土还勾结这些反贼余党,与江湖黑道也多有往来,并且与洋人也有瓜葛。”
茆三面露严峻的神情道:“作为朝廷命官,这么做即是犯了不可饶恕之罪!”
秦文彪点头,冷笑一声道:“看来此人的罪恶目的就是要大乱我川边藏地,并助洋人在这一带为所欲为他也从中获得好处。”
宫达仁心里当然清楚,秦文彪的这些话恰好像是再给自己作总结。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只能一声不吭地作微微点头首肯的样子。
茆三心内更是狐疑,这阮翰之是真不清楚还是——他对川边鸦片的情形不可能熟视无睹,头一趟还隐约听到点后来就为何一点迹象也无?未必太后是暂时隐忍不发……?
茆三如此一想便问一句道:”此人既然如此明目张胆,秦将军打算对此人作何处置?”
秦文彪呵呵一笑道:“方才有属下禀报,此人果然是狗急跳墙结果是咎由自取,已经毙命。”
茆三和宫达仁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
秦文彪也不会等二人开口,似乎不只得再提这人一般。只见他忽地跳起身来,跃过木桌拨开两名看守萧岣的军丁,一把将独臂萧岣的衣领揪住,轻轻一下就拎了起来。
附近的众刀客有的在等着决赛结果,有的正东张西望寻觅着南宫旭和松田的下落,更多的则是被场内的锅庄玄子舞蹈吸引。秦将军这突然的举动也让离他不远的几个刀客感到惊异。
“将军大人,这小子在前日就被下官逮住修理过了,故能骗得那个南宫小子的皮囊在手,并且这么规矩地候在这里等将军大人发落。那只金鸭子就在——就在这只皮囊里。”金全贵向秦文彪禀告。
秦文彪嘲笑道:‘是么?就这么个旧皮口袋!”
“快放开我,这皮口袋不管是新的旧的是我替朋友保管的,再说你们有钱有势的根本就不会稀罕这样的旧东西。”被秦文彪抓在手中的萧岣气急地张口发出嚷嚷声。
秦文彪轻轻拎了拎手里的萧岣见他转过面来对着自己,真如猫戏耍耗子一般,嘴里嘲弄道:“说得不错,本将军如何瞧得上这么个不值钱的旧皮囊,你这叫花儿一样的臭小子身上能有啥好东西?”
“就是就是!将军大人独具慧眼说得极是!这么个旧皮袋子能装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两只讨口的旧土碗和臭袜子胀手帕。”萧岣心头顿时轻松起来。
秦文彪眯起眼睛,一把将萧岣拎起来双脚离开地面,看着他一阵无用的晃动着身子,笑道:“臭小子!本将军要的就是这里面的一件旧东西。”
一下就被惊得目瞪口呆的萧岣,半晌才对一直玩耍一般拎着他盯着他的秦文彪叫道:“那东西该由我的朋友交给你的,有金大人证明!”
“现在不用劳神你那个什么朋友了,金大人嘛,本将军指派给他的公务繁忙着呢,你算个什么?有资格让金大人替你证明。”秦文彪将萧岣甩回立在台下的两名军丁手中,脸上那副嘲弄的笑容让萧岣的心头直打鼓。
这金全贵自从到了跑马山顶赛场,就一直全力关注着萧岣与南宫旭的一举一动,他指派出所有能够支使的手下人监视着他二人身上的那只皮囊。花老四三白眼等人也按他的吩咐配合松林坛的行动。
“得啦!将军大人知道的。”赶回来的蒋横顺有点不耐烦地止住他,却见秦文彪突然皱起了眉头手也停下了动作。有两只黑色的花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在场的众人只是对这大冷天的竟还有这么两只蝴蝶感到惊异,只有秦文彪明白是咋回事。他略加思索决定不再顾忌毋极这个女人,现看来她的湖堂宫也成不了气候。
本将军与她双方早就极其秘密地约定了。谅这个女人总不会反其道而行?即使她那里生出了变故,本将军只要马上将这两只只金鸭子显示于众人的面前,必就成功了一大半!
秦文彪得到秦武派副将前来禀示,说是截至此时下山各隘口处尚未截获一名可疑人员,尤其那几个时常捣乱的逆贼一个也没出现在下山的道上。
秦文彪只吩咐一句继续盘查,并无丝毫的强调。他其实心知肚明,这些普通的小校军丁们没几个有能耐抓住那几个逆贼的。为了接下来的……架势必须做到。此次已部署大量兵马,这阵子让他们往返于山上山下地上蹿下跳,正好达到本将军所部署大范围下的效果。
蒋横顺前来禀报,南宫小子已经回到赛场。知道时机已到,不容再耽搁下去了。吩咐传令官告知众人稍等片刻,将马上宣布奖赏此次比武盛会最终的决赛胜者。
一阵锣声响过,人们安静下来。传令官走到赛场中央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秦将军将有重要消息告诉大家,并宣布此次比武论刀大会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