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河心岛西营大厅,阿依料不到会和她心中喜欢的人碰面。
秦耀宗也是吃惊不小,往日里,他虽知道同阿依在一起的那些人,用他的话来说,一个个非官非盗也非农人非商贾的。说他们是江湖上人,却又没多大的名声,也不见弄出了多大的响动来。也幸好没弄出大的麻烦,还没让朝廷列入榜文通缉捉拿。可照他们那般地东游西逛惹是生非的,总有脱不了干系的时候。
自己所料果然不错,眼下已经是明摆着的,在叔父的计划中,一张大网已悄然罩在了这伙人头上,看来这网很快就要被叔父收拢。心下便替阿依着急起来,却一时又想不出办法。
“这里有我,你们下去吧。”秦耀宗挥手让站在他身后的两名军丁离开,“阿依你听我说,我到这岛子来是——”他双目含柔地望着这个让他时常思念着的姑娘。
阿依在大吃一惊之后心头还怀着一丝企盼,但愿秦公子来这小岛上也是为了——那咱们可就好办啦!不过?他的身份究竟是?便又问他一句:“你来岛上是?——”
“我是有要事,不过不会是对你们——”秦耀宗见那两个军丁并未离开大门,还正站在门口朝这里张望,知道不能再将他们打发走,毕竟是殷千总手下的人,于是就住了口。
阿依打断他的话,声音有些发颤:“我看这岛子是官军关人的地方,难道你就是那姓秦的特使?对了,你也是姓秦,我明白了,我咋不早些明白呢?”
秦耀宗见她面色开始发白,心头立时生出一丝很不好受的滋味来,急忙道:“这个特使不过是、是临时来岛上的,我自己也早就想办点儿——”
一时不知如何向她作解释,真是有些分辨不得。脑子在不停地运转,坏就坏在咋会在这小岛子上碰面聚头?又瞧见她身后的孟小岚正冷眼瞪向他,看来阿依也是殷得富和殷有贵二人所说的潜入岛上之人,那么另外的一个在哪儿?
孟小岚气恼得很:“真没想到你就是那个混账将军派来的什么特使呢!特使大人使用了啥下三烂手段,将姑奶奶我也迷糊了?!哼,我看咱阿依真是瞎了眼,还时不时地叼念着你这个假惺惺!”双拳紧握,一个纵步从阿依身侧跳了过去,同时左脚飞出踢向秦耀宗下腹。
按说这秦耀宗的武功自然要比孟小岚高出一截,眼下他却并不出招还手,在孟小岚拳脚并用招招逼进下,只是左闪右避。口里连连分辨道:“小岚你也别误会啦,我虽是到了这儿来,但是——阿依阿依!”
秦耀宗一眼就瞧见阿依已经扭头走出了大厅,将阻拦她的那两个军丁推了个趔趄。他心下便大急,忙叫一声,“以后你们会明白的。”双掌并出,使出七分力道将小岚的双臂逼开,看得准确,只轻轻一掌击在她肩井穴处,孟小岚便一个踉跄朝右侧连连退出了好几步。
待孟小岚稳步再瞧时,这秦耀宗已纵身追出了大门。她只得也跟着跑去,还没跑上几步就听见了阮玉斌的声音,叫了一声小岚接刀!她一把抓握住飞过来的一柄带鞘的腰刀,刷地拔出了刀来。
紧接着就在前面十余步远的地方,已是乒乒镗镗的响起了兵刃相击的声音。数十个人正围住娜珍和转身杀入的阮玉斌,他两个早从两个军丁手头各夺过一把刀来。又见阿依也跳进了圈子,孟小岚大叫:“这些只会使迷药的甚么下三烂东西,不灭几个咱就真是气不过!”
“抓活的,一个也不得伤了他们!”
“孟特使,你这是?”
孟康将嘴附到殷得富和殷有贵的耳边:“按秦将军部署,须得查出其来路和老巢,再说殷千总殷大人就知晓将军下一步的……须得如此如此……”
殷得富也瞧出那秦耀宗的武功不低,却眼神游移,看去像是在应付一般,听了孟康的言语后心下便释然。
而孟小岚听出了孟康的声音,心头一下就有些别扭,却也忍住没吭声。又听得殷有贵大喊一声,取我弓箭来!就听众军丁一声呐喊,让这伙贼犯尝尝殷大人的神射功夫!
刚从岸边赶回来的水佬鬼一听,暗道不好!旋起身形来,将手中那把腰刀一挥,逼退五六个对手,左手从腰袋内摸出一把板粟般大小的河卵石来,同时叫一声:“想挨打的就上来!”只手一挥,就有好几枚石子先后飞出,只听得几声闷响,有五个军丁的额头面颊或脑袋上已着了一下,一时就疼得晕乎乎地身形乱晃,其中一个还一屁股跌坐于地。水佬鬼只手又是一扬,其余军丁慌忙抱头退却。飞石击出,又有三个被击中。
“咱们走!”水老鬼大叫一声,让阮玉斌他们四个退至河边,自己断后。
殷得富和孟康各接住一枚,殷得富冷笑一声:“跳下河去死吧!”手中石头飞了回来,铛的一声击在了水佬鬼手中的刀叶上。从孟康手中飞回的一枚击中了阮玉斌肩后,阮玉斌只感觉到肩胛骨处轻轻的着了一下,奔走间暗自冷笑,这等手段还要甩飞石,还真不如我哩。
四人正撤向河边,那殷有贵已在弯弓搭箭,他心头早就很有些憋气。弄不懂这秦文彪将军的是啥布署,瞧着这么一伙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只要别拦住我殷有贵出手,我早就弄翻了他几个!就算让你几个从我眼皮下逃脱,也得叫你等瞧瞧我殷有贵的手段!此刻已拉开他那张硬弓,还真可说是拉弓如满月,瞄得真切,手放弓弦的刹那一箭早已飞出。
“跳下去!”水佬鬼将立在岸边的阮玉斌一把推将下去。这三个女孩听见的,是阮玉斌落到了木船上的声音。便都跟跳了下去。水佬鬼听得一声风响急避头扬刀,一枝利箭擦着他的发梢而过,果然是好力道好箭法!心头暗惊之时,他人已跳上了船头。
水佬鬼上得船来,急叫大家躲进船舱,他一人急抓撸浆三下两下就将这只不大的木船摇离了岸边。空中又一股风声袭来,他手松开的同时身子一侧,一枝箭矢就钉在了撸把上。没等他拔出来再摇撸,接连着就有第二枝第三枝飞来,这撸浆是划不成了。
“水四哥快进来避避!”众人焦急地喊道。
“我去去就来!”只听见扑通一声,船头立着空撸,他人已不见,而木船反而顺水朝着对岸有些速度地漂去。岛上的人声渐弱,飞来的箭矢已落入水中。
“水四哥!你没事吧?”
“只要见了水,无论是河水江水湖水海水,水老四就会没事的。”忽又立在船头的水佬鬼笑道,阮玉斌见他的衣靠上下虽是有些儿水迹,但却又不是那般湿漉漉的。这水四哥身上的行头,想必就是江湖上闻说的‘蛙衣’了。
孟小岚跑出船舱,拔下那枝箭来,说一声这家伙射得还深哩!抓过了撸就摇,这船就乱晃动起来,她嘴里还道:“我看水四哥也太吹了吧?那沟水井水淘米水洗脸水呢?”
“小岚你?”阮玉斌喊了她一声。
水佬鬼接过撸把笑道:“能见到这些水,当然就更是没啥危险罗!”众人点头大笑,小岚转念一想的确也是,只得也跟着嘿嘿嘿地笑。
快到对岸,大家已早明白水四哥果然厉害。原来水四哥趁阿依和小岚进入大厅的时候,他已赶至水边,朝上岸的地方一瞧,坏了!连那只小木船的影子都没了,一死一活的那两个家伙也不见踪影,一时可就把他急出了一身汗来。要说如果只是他一人,只身在这河中来回几趟都是办得到的,可他们四个除了阿依还能泅过对岸——
正焦急间,忽想到接秦耀宗和孟康上岛的船?沿着河边急走寻觅,果然,就在十余丈外,一叶大小适中的木船正好停在一小水弯处。一名水手和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军汉被他一脚一个踹在船头,还没叫出声来,就被其手中寒光闪闪的峨眉刺给镇住。道声只要说出所知的实情,水四爷我绝不会伤你两个性命。
那名水手听见水四爷三字,又见他的身手和那对峨眉刺,知道是撞上了真神,忙点头应允。那军汉见状,也就立马竹筒倒豆子。连水佬鬼都没料到会问出了至关重要的情况来。时间紧迫,说一声你水爷向来是说话算话的,就放心地困个觉吧。点了他两个的督脉带上的昏穴,探出身子一瞧,正好四下无人,将他二人一手一个提上岸去平放于草丛中,一个时辰内是惹不了事的。
“那个家伙还是岛东一个小头目,外面有重要人物上岛就由他接送。先头那只小船上的两个家伙只接送秦文彪和两个姓殷的。”此时立在船头掌舵的水四哥听见她们在舱内的话语,便又说了几句。
将这经过一叙说,孟小岚就赞叹道:“水四哥这一手不但弄到了船,还打听到了至关重要的情况呢!”接着叹息一声道,“没用,没用!”见众人把眼来瞧她,皆面露疑惑。
小岚不等别人插话又道:“你们想吧,与其如此,这趟咱们几个还不如就在岸上偷闲算啦!就由水四哥一人上岛办事还干净利落,咱们几个反倒是只会添麻烦。尤其我们三个真没用——太丢人了!”
“那能这样想呢?阿依的水性好,她和四哥本就打算去救出那两个朋友嘛。”娜珍忍不住说道。
阿依的神色一直怔怔的,脑子里满是秦耀宗站在那间大厅里的样子。她已对小岚打过招呼,不要向其他人提起。此时方听见了小岚的话,心下道,幸好没让她知晓她自己被那人弄进里屋去的事,不然,她恐怕要气死了。
“我看那个老刁和姓曹的又不是啥好人,救不了也就算了,何必搭上咱们的安危?”小岚嘴巴一撇。
心头最不好受的自然是阿依和阮玉斌了,阿依无语,阮玉斌一言不发,他们三人的刀剑看来是难寻回了,瞧一眼手上的钢刀,凑合着用吧。幸好那柄短剑还藏在靴子内。阮玉斌恨死了那个甚么毒虫帮的家伙,却又没啥办法对付,这些只会躲在暗处使阴招的混蛋!三番两次被人捉住,真有些羞人!只暗暗下决心,以后还要好好练练水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