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南宫旭已是昏昏木木地,他竭力地要使自己镇定下来,因为他看见曹小青的目光一直在瞧向他,眼神中流露处一种难以理解的神色。并且又一直在费力地躲避着绿蜻蜓的亲热举动。不好!定是这绿蜻蜓对我这义妹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南宫旭变得有些平静的口气说道:“你先放开她吧。”
绿蜻蜓低头瞧一眼躺在怀中的姑娘,方抬起头来瞧他一眼道:“哦,对了,蓝兄弟身边可带有啥解药?”他话语中竭力带上几分无可奈何的失望。南宫旭哪里知晓,这白霖巴不得这位俊俏而又身怀武功的姑娘,被曾胖子先前施放的迷药多麻上一两个时辰,只要没有多大危险,他便好带她返回客栈。再不慌不忙地向她施出甜言美语……女人嘛……结果必定同他的二老婆和小妾一样,面上不觉流露些喜色来。
就在南宫旭出现之前,白霖早已是心潮起伏激动不已,我绿蜻蜓此生梦寐以求最想得到的,就是有一个同样身怀武功的美人儿做老婆。‘闯荡江湖结伴行,穿房越脊常双飞,红烛灯前道不尽的私语儿,鸳鸯被下诉不够的缠绵情……’
……只因不能违了他爹娘替他定下的亲事,他才不得不与那个粗俗且又刁蛮的发妻在一起过活,却并没生下一男半女来。反倒让他得了口实,公然将眼下的二老婆接进了家门,还给他生下了一对孪生女儿,其后,小妾又产下了一个胖小子来。
踏入江湖好几载,也有好几位入眼的女子,可即使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人家也还是不理不睬的,要不就是灰溜溜地输在了对方的武功之下,对方自然是扬长而去。好不容易结识了个野百合幺妹子,其武功本领和脾性儿皆让他着迷呢,在平日里感觉很不错的。说句见不得人的丢丑话,到后来还时时令他‘蠢蠢欲动’不料人家早有归属,难怪……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白霖如今还信了这话。这不,我白霖追这姑娘也追得最苦,可这姑娘却正是我白霖朝思暮想的人儿呢!不仅武功不弱而且擅长的是轻功——与我白霖是同道中的……瞧见过她的手段后,更是喜爱有加,要是成了我的——为了我最喜爱的女人,说不得要改了行道,何必再为其他女人费心,咱俩说不得就靠此便能轻轻松松过上好日子——还真可谓是同道中的同盗、对了!该叫侠盗——江湖人称鸳鸯侠盗?有些不太顺口……
那一会儿的绿蜻蜓正在眯着眼沉浸在其中……
“蓝兄弟你在说啥?”白霖还真没听清楚。
南宫旭道:“白老哥,我请你将曹小青姑娘放开。”
“曹小青——她的名字叫曹小青?你认得她?”白霖惊讶道,“你瞧她是被人暗算站不起来了,我就是为了寻找她才跑了这大老远来。”
南宫旭见曹小青像是旧伤发作,忙又道:“你瞧她在挣力呢!”眉头紧锁,说了这话接着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铺到地上。
白霖也感到平躺在他怀里的姑娘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了,只得怏怏地将她放到树下。见这姑娘已是双目紧锁,心头便生起了不快。一下就跳将起来,朝南宫旭嚷道:“我说蓝兄弟,你认识她又怎样?她在那客栈房中被人施了迷药,幸好还是我绿蜻蜓去解救的,而你却在何方?”
小青被人使迷药暗算?南宫旭急问道:“你可知道的何人干的?”
白霖手指东北面道:“还有谁?就是那个曾胖子。”
南宫旭一听,小青是被那曾胖子所暗算,气得转身就要去追,想了想便又止步。
白霖道:“你为何不去寻那个曾胖子,放心,姑娘这儿有我呢!再说本就该我白霖来照料她的,实话告诉蓝老弟你吧,我是——”
南宫旭脱口而出道:“我就是不放心哩!”
“我曹小青放心。”本来平躺在地上的曹小青突然坐起身来。
“我为何不放心?”曹小青几乎是重复了这么一句话,只一挺身子她就推开了绿蜻蜓,自己站立了起来,顺手将南宫旭铺在地上的那件外衫拎起,顺手抖了抖走过两步双手递向南宫旭道,“曹小青在此谢过南宫义兄了!”
虽是尚在夜色中,南宫旭心下一颤,还是瞧见到她的眼中隐隐透出的一丝幽怨,正要开口就听得县衙方向传来响动,有微微的光亮忽闪。早有无尽的话语却无法道出,心下急了,只得迎着小青的目光,道一句:“哎!小青妹,我还有要事实在是丢不下,得赶快!”
南宫旭纵身蹿去两步,急又回头朝他二人道:“有你白老哥帮助小青就好!”心头却早已空落落的,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胸间泛起,没奈何!这事情来得真不是时候。
南宫旭你总有无尽的要事丢不下、你的要事可多了,曹小青的喃喃自语白霖没能听明白,便道:“这位蓝兄弟我也是刚认识的,看来有我白霖帮助你小青姑娘,他也不好意思再呆在这儿就寻个借口离开好些。”
曹小青方才被曾胖子的毒虫暗算,苏醒过来却见躺倒在这个叫绿蜻蜓的男人臂弯里,一时心下又羞又恼。不知近日撞上了啥霉运,接二连三地遭人暗算,险境不断倒是习以为常,遭迷毒放翻的狼狈相可是她曹小青未曾遇上过的。不料这南宫旭恰好又出现在这里……。心头正没好气,冷冷地回他一句,“人家有啥不好意思的。”
白霖一时语塞,只能怔怔地呆望着她。
曹小青的脑海里闪过先前的情形,那曾国禄悄悄潜至曹小青下榻的屋顶,别看他身躯肥硕,飞檐走壁却一点也不笨重。难怪近年来,凡是由他出马的大小事项,无论完成得如何,皆是来去无踪的,也绝难让人猜疑到他曾国禄身上。
他揭过一匹青瓦,刚从上面伸出那根细竹制成的‘喷香管’,就被平躺在床上习练吐纳的她发觉,丝毫不露神色悄悄地将内衣领子上藏下的一颗小小药丸吞下去。本来,以她自幼习得的‘抗迷内功’对一般的迷药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她在川边打箭炉东面受到洋铳所伤只是好了七八成。还未痊愈就开始了奔走,自身抵御的力道就减弱了不少。
服过了家传药丸的她,依旧躺在床上,正冷眼瞧着这曾胖子的举动。不料又有一个人影却从窗口处溜了进来,他二人的举动就完全展露在她面前。她就不动声色地静观其变……
此时,曹小青似乎不经意地朝南宫旭离开的方向瞟去一眼,其实心头的苦闷和隐痛却是无法道出,听她道一声:“白兄,咱们走吧!”
绿蜻蜓喜出望外,他根本就没瞧见这姑娘的眼眶里已饱含有泪珠儿。
一时间,南宫旭的心绪乱得很,使出的行走功也很不像样子,走到一条小溪旁,将身子俯下去,让脑袋在淙淙流水中浸了两下。而后立起身子仰头向天,见天边已显鱼肚白。他呆立了片刻,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缓慢地走了一大段,又极沉重地叹口气,打量了一下方向后又才加快了步子。
距京城不足百里的一条驿道上,有一队正匆匆赶路的镖车,镖车有七辆,赶车和走镖的有二十多个人。打头的镖车上插有一旗,上绣‘福远’镖局字样。
镖车渐渐进入到一片白桦林子里。
骑在马上为首一中年人显然就是镖头儿,方才他正在向身后的几位讲述往年走镖的事,他身后的四人四骑皆是精壮汉子,此时听他道:“最憋气的还是那一年走镖,傍晚经过圆明园侧门……”
镖头身后一人问道:“圆明圆是被洋鬼子抢了烧了,大哥莫说是你,就是我瞧见那一番残垣断壁,也不由不气!”
镖头儿摇头道:“那一趟路过时,还没被洋鬼子们毁坏。”
另一人问道:“哪又是为何?是何事惹大哥你生气?”
“当时,那趟走镖看看就要到京城了,没想到被一大队官军气势汹汹地赶出了那段小路,硬是逼着咱们绕道而行,足足多走了好几十里地,走拢已是深夜……在他们眼里,与驱赶一群牛马猪样的还真没有两样,只要一想起,就不由不气恼之极!”
“大哥这气恼我明白,看看如今,被那洋人军队毁了后的圆明圆,就再也不见有一兵一卒去把守了!”
另外的两人没吭声,其中一个黄面汉子显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此人自前日随这趟镖车上路心头就很不痛快。此刻他还在生闷气,咱身为堂堂从六品武官,还要屈就于一个无官无职的镖头儿。另一个也觉得上头也太小题大作,这玩意儿再怎么金贵也不过才那点大的一块……
另一人的眼珠微凸白眼明显,他几乎有同样的不快,仅就这一趟,往后不但在营盘上下大折了威风,即便是江湖武林中还有何脸面儿?他瞥一眼跟在后面的众人,其中有两个少年娃娃的各一只手腕被铐子连在一起,面无表情地走在中间。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子倒是不打紧,不过如同小狗小鸡一般,那个稍大些的只要稍稍注意点就行。两个小叫化子死活都没啥大不了的。想到前日将他两个逮住关押时,还动用起了重刑犯才用的镣铐。
说着话,一行人就进入到了林子里。镖头喊过趟子,又接着吆喝道:“各位弟兄行路轻点,咱们走过路过向土地爷叩谢借光,向本地朋友问好!”说罢,朝身后挥挥手,镖车便在众人的推动下平稳向前。
一行人走过林子的一大段,看看就要走出林子的尽头。为首的走镖头儿仍然是格外小心地捕捉四周的动静,他明白,只有到了目的地才算安全无误。何况这段林子还没走出去呢。瞧瞧身后跟着的两个汉子,他心下更是增添了踏实。他如何看不出这两人不仅身怀武功,而且武功不低,绝不在他之下。
今逢乱世,也时有货主增派高手相助走镖的,这次却格外不同,只有一只不大的木匣,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吩咐其夹带在一般的绸缎布料中。作为镖头的他接过手来,感觉并无多大的分量。他估摸着,除去包装,其重量最多不过两斤上下,但分量却不轻。那货主极为看重,不仅再三叮咛,开出的价钱和先付出的定金就已不薄。
瞧来人的派头,当时也疑心是官府的物件,如果是官员们的物件,无论文官武将也无论是公务还是私货,这几年暗托镖局的也开始多了。时下的江湖庙堂黑白两道水更深更浑浊,咱干这一行是多了些生意,也增添了风险……
想着心事,眼看就要走出林子尽头,半空里忽然一声唿哨响起——
镖头忙大声道:“‘福远’镖局借朋友的道路过此地,多有打扰了!”
三十余条蒙面大汉不知是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为首一人浑身上下着玄色装,他的蒙面巾却与众不同,只是一条比巴掌略宽的玄色布条,留有一对椭圆形眼孔,布条上遮眉头下仅露出鼻孔。只见他高声叫道:“溜的是哪路趟子?”
“秦岭北,宫墙南,福远镖局来拜山!”
对方又问道:“习的是哪家拳脚使的是哪家刀枪?”
镖头不慌不忙地回道:“少林武当峨眉青城,如海一般博大精深,师祖传下少林棍,师爷授过武当剑,”
对方问道:“吃的是哪家的饭?”
镖头回道:“吃的是朋友的饭。”
对方问道:“穿的是哪家的衣?”
镖头回道:“穿的是朋友的衣。”
对方又问:“喝的是哪家的水?”
镖头施礼回道:“饮过青城峨眉山中泉,恩师传我一小碗,踏上江湖坎坷路,与朋友共饮一瓢水,那是大小溪流三江五湖七河四海天下水,……”
……接着又对应了几句道上的话,对方作了个手势道:“朋友请,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