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骜也顺便给刘康来了个特殊照顾,让他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不过刘康的嘴巴被一块破布堵着,刘骜凤眼带笑地说:“从前我们兄弟在一起,就属你的话最少,今天你干脆就别说了,听说听得了。”
刘康把头别向一边,腮帮子一鼓一鼓地,透着酸疼的劲。
时间开始变得漫长起来,刘骜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像是丢在他脸上的小刀,带着凌利的讥讽,马车外面是初秋时分西域特有的北风,横扫过这片苍茫的平原大地。
刘骜说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在心里想着:自己会不会死,其实就算是死于他而言都算是一种解脱,这么多年在塞外的筹谋与策划,这么多年的忍耐和承受,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他最怕看到的人是蓝凌玉,害怕看到她那审判一样的目光,想到这里刘康又万念俱灰,闭起双眼。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蓝凌玉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晴天白日的阳光下,更显得她格外地修长秀美,刘康苦笑了一下,以为是在做梦。他已经被松了绑,嘴上的破布也被拿了下来,周身的酸痛感真实得不像是在做梦。
蓝凌玉转过身去,走到了刘骜的身边,刘康见状低声说道:“走吧,全都走吧,反正原本属于我的,最后都会离我而去。”
刘骜走上前来说:“你错了,你错在不知道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什么是不属于自己的,你错在没有守好本来属于自己的,却企图要得到本不该属于你的,最后你只能落什么都得不到的下场。”
他们已经回到大宛,刘康的手下人已经被严加看管,刘康则被刘骜秘密带到自己的帐内,还吩咐外面的守卫,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蓝凌玉也随他一同进到帐内,看到刘康后,蓝凌玉先是没有说话,然后问刘骜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刘骜看了一眼刘康,又看了一眼蓝凌玉:“暂时先留着他,看看龙城那里有什么动静!”
刘康听到龙城两个字,眼里又闪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刘骜又问甘延寿,“甘将军,依你看,龙城那里会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依老臣看,雕陶莫傲本来就是打着平叛军的旗号,所以他不可能亲自带着大队人马与我大汉进行正面冲突,若说他有什么行动,顶会是派小股力量进行骚扰,不过那是在刘康还有号召力的前提下,现在刘康已经成了阶下囚,相信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那边,到时候,别说派兵来救刘康了,恐怕雕陶得先想着怎么自保了。”
刘骜点点头,然后问刘康:“依二弟对雕陶的了解,他可能会来以身犯险地救二弟吗?”
刘康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蓝凌玉木然地看了看刘康,虽然他现在是刘骜的阶下囚,但是刘骜一不可能让天下人知道,这个叛军头子是皇上的亲二弟,二不可能杀他,落下轼杀亲兄的口实。
只是,蓝凌玉再看向刘康的时候,原来的种种过往如同海市蜃楼般不可捉摸,她是有一点心痛的,但那心痛似乎也显得如此虚弱无力。
她顿感好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没有时间好好消化,全部堆积在心里,她觉得有些头晕,便找个借口提前退帐来,她想要找个地方好好地静一静。
刘骜将刘康安置在暂时的牢狱里,然后与甘延寿回到帐,一路上,他都眉头紧锁,甘延寿问道:“皇上,您是觉得还有哪里不妥?”
“甘将军,你不觉得事情有些顺利过头了吗?”
甘延寿点点头说道:“是有些太平静了,虽然这些年我的人马一直在这里布署,但远不及刘康在这里的势力大,再加上雕陶给他撑腰,他如今不可能这么快就束手就擒,但我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实力可以与我们对抗。”
刘骜揉了揉眉头,然后说道:“先不去管刘康这里了,张放已经派人传来消息了,他的人马很快就会到达大宛与我们会合。”
甘延寿叫了声好,然后说:“有了张大人的部队,我们便如鱼得水,相信这场仗很快便能打完。”
“是啊,甘将军也有好些年没有回长安了。”
“老臣已经习惯了。”
“眼看你都是快六十的人了,朕还让你守着边关,是有些不尽人情了,这场仗打完,朕会让你回长安,守着妻儿养老。”
“谢皇上!只是,老臣一走,这里可就空出来了,不知皇上可有适当的人选了吗?”
刘骜摇摇头:“暂时让张放管着吧!”
“张大人,他……”
“他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你让他好好地当个大王,他还不得憋出一身病来?”
甘延寿也哈哈一笑,没再多言语。
走出帐外,带着初秋傍晚微凉气息的硬风吹过,刘骜心头一敞,好久没有这么好好地吹风了。
刘骜看到当值的守军正笔挺地站在夕阳下,不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顺风偶尔听到骏马打着响鼻,刘骜不由得被这景象感动起来。
他对甘延寿说道:“朕想去骑马!”
“皇上,您累了一天了!”
“朕不累,朕想看看这片辽阔的大地。”
甘延寿只好吩咐人把刘骜的战马牵来,刘骜拍拍那匹汉血宝马的头,那马温驯地扬了扬头。
刘骜只带了几个随身的侍卫,纵马沿着官道朝大宛城外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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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蓝凌玉来到刘骜建的临时监狱之中,这里不过也是另外一个不起眼的大帐,不过多了几层官兵守卫,里面的刘康倒是行动自如,也是,他现在即使是跑了,没有人马,不等他出城,就会被再抓回来,而且到时候也会更加难看。
蓝凌玉进去后,刘康只抬眼看了她一下,然后牵了牵嘴角:“来了!可惜这里没有好茶,也没有琴瑟招待!”
“刘康……”
“你不要再说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事到如今,我谁也不怪”,刘康看了看把守在两边的侍卫,然后温柔地一笑:“你不必有什么负罪感,回去吧,在这里呆时间长了,刘骜他会不高兴的!”
“可是……”
刘康一扬手,蓝凌玉身边的侍卫便说道:“玉婕妤,您还是请回吧,这里是重地……”
不等那侍卫把话说完,蓝凌玉便站起身来,临走前她回过头来,说道:“或许我说的话没那么管用,但是我会求皇上,给你安排一个不尴尬的位置的。”
说完,她便出去了。
刘康却坐在了帐中的案几之旁,拄腮沉思了起来。他还在等最后的一线希望,如果事成,他今天晚上便可以出大宛城,直奔龙城而去。
此时,外面的一个侍卫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冲里面的两个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两位大哥辛苦了。”
那两人也与他一扬头,知道是换班的时间了,于是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进来的这个人看样子是提前甩掉了与他一起看守的侍卫,只见他走到刘康的面前,用快速却清晰的声音说道:“康王,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天不亮我们会带着你出城。”
刘康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将手边的已经干涸好久的茶碗移开,下面一个眼的字迹露了出来,案几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刻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杀”字。
那侍卫有些疑惑,“康王,不是说只抓人就可以了?”
刘康摇摇头,那人还要说什么,门口便响起了一个男子粗声大气的动静:“我说李二,你小子自己先跑出来了,害得老子找你老半天。”
那侍卫脸上原来的冽凛之色立即被掩藏,随即取代的是另外一张准备随时谄媚的脸:“王大哥,小弟怕这里等着换值的弟兄们着急,他们也一天同吃东西了,便先赶着来了。”
那个被称作王大哥的人一脚跨了进来,瞪着李二说:“你小子,就你会卖人情,倒显得老子偷懒耍滑了?”
“小弟哪敢?”
外面当值的侍卫们说道:“王大壮,你又喝酒了,仔细将军发现赏你鞭子。”
“将军整天忙着守边大事,哪里会管到我这个小小守卫喝不喝酒,你们要是不说,没人会知道,你们要是敢说出去,看我不收拾你们。”
“哼,懒得理你。”
大帐内又恢复了平静,不过刘康的内心却并不平静,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他用以指甲为剑,将案上的“杀”字,一点点抠去,直到再也看不出这桌上曾被人刻过字的痕迹。
那头王大壮看样子喝了不少,已经困得头点地,李二陪着小心地说:“王大哥,您看咱们这军营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守了,料这叛贼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您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有小弟在这呢,一有风吹草动,小弟立刻叫您起来!”
王大壮眯起眼来看着李二:“你小子,有前途,那我就先睡一觉,哎,我也不多睡,半个时辰后你叫我啊!”
李二仍旧是那副笑脸不变,“好咧!”
半个小时,足够改变一场看似已成定数的棋局,天边传来隆隆的雷声,似乎有意为刘康推翻这棋盘助喊呐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