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稍安,突听毒圣尖锐的声音响起,“放眼天下武林,能具如此易容手法,当今世上,只怕屈指可数了。”
莫风眸中一亮,“师叔言下之意,莫非与某位隐世不出的高人有关?”
“此人当年盛名喧赫,几乎无人不知。”他略一顿,蹙眉冷声道:“但此举也为我师兄弟带来了无穷杀机,翠云谷一派化外之地,只恐要卷入江湖是非杀劫之中。”
此言一出,医绝与莫风两人齐齐变色,却是医绝老头夺口道:“师兄何苦打这哑谜,若说风儿救人之举便能掀得江湖上一片血风腥雨,那这小娃娃身份,岂非如今武林头号大敌?”
毒圣毕竟成名已久,行事老成,此刻并不急着表破,略一沉吟,举手一招,莫风应手而出,快步行到他身前,欠身一礼,“师叔有何吩咐?”
“老夫不愿以大压小,留人笑柄,由小徒先试试阁下的手段,再行定论。”
莫风眉间隐现难色,冲我抱拳一礼,深沉目光之中,倏然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五指势若山倾,冲我兜头击落。
眼前其白如玉的手掌,指尖微曲,掌影千幻,不过瞬息竟衍变出四式掌法。我心中打定主意,轻轻闭上双眼,拳风割体生疼,刺骨凛冽,激得鬓发都高高扬起。
我料定莫风会撤回掌力,从容睁眼,正对上他残存余悸的眸子,心下竟莫名其妙有些惭愧起来。
“贤弟为何不出手?”
我自知此般举措太过欲盖弥彰,只好胡乱编造理由圆谎,鬼使神差的,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一时计上心来,装作茫然的样子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一言作罢,看到莫风正瞪着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我。自然,要演戏就得演的像一点,我虎着脸,凶道:“你看我作什么,还不快动手?”
莫风一声喟然长叹,“生体发肤受之父母,林贤弟正当大好年华,又何苦将自己性命看得如此轻贱?”
偷偷一瞥不动神色的毒圣,我垂了头,喃喃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但求一死了之,如此也算免了翠云山庄一场杀劫,更用不着欠你们人情了。”
显然他们对我存有顾虑,这倒也解释的过去,武林前辈习惯性的要掌握局势,倒也并非不信任的问题。自从穿越之后,遇上的事都是如此的扑朔迷离,他们究竟当我是友还是敌,虚虚实实,实在辨不出真假。这场游戏也许很快会止于我离开翠云山庄之时,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我也学会圆滑,学会了一切为了生存而必要的技能。
“贤弟怎可如此做想,我若能借此事得悉几分线索,假以时日,或许能帮你恢复记忆,亦未可知。”
知道莫风决计算得生具至性之人,他如此承诺,我并不觉得意外。
毒圣微微颔首,一捻颔下微须,“风儿,你错了,人必自悔而后人悔之,人欲自救而后人救之,老夫只能站在客卿之位,从旁相助,如是他不肯自救,老夫纵有一片救人之心,只怕亦难施为。”
此时毒圣点破关窍,弦外之音,已极是明显,在场之人,如是稍具慧根者,都想必体会到他的言下之意,我躬身抱拳深施一礼,恭敬道:“还望两位前辈助在下破解身中剧毒,寻回往昔记忆。”
医绝扭头瞟了眼毒圣,“老头子虽许久不问江湖之事,却也能了解你的心境。你如能相信于我,数月之内,老头子必定助你忆起以往之事。”话刚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接口道:“师兄适才说与这娃娃有所牵连的武林高人,究竟是谁?”
毒圣谓然一叹,似在回忆什么,“此事说来倒也话长,三十七年前,卧云山庄掌门司徒悲,不惑之年,喜逢妻子临盆,待到孩儿出世后,庄主夫人刘氏便撒手人寰。可不想这生下的孩子,竟是一对先天背脊粘连的双生畸胎。”他浅啜口茶,沉声续道,“司徒悲别无他法,又不忍见孩子受苦,只得拔刀将两个婴儿分开,只因相连甚紧,割肉之时,司徒悲心存偏袒,将那男婴背脊之肉保留甚多,但那女婴背创却深可见骨,此术了罢,不过仅存一息而已。”
我听到此处,顿时无名火起,暂且放下性别不提,同生一胎,血脉相连,这两个孩子不都一样是自己的骨肉么?
“司徒悲将男婴交付下人,吩咐好生照料,却给那女婴随便敷了些伤药,便弃于荒野之中,不闻不问,但总算苍天有眼,机缘巧合之下被某名蒙面神秘人授手所救,自此后便视如己出,教她武功,传她五木之术。当此女成年之际,神秘人便将其身份同原委一并告知,意图希望她能回到江湖地位日渐衰败的卧云山庄,相助其父主持大局,却不料……”毒圣眼内闪过一丝怅惘,寒声道,“如此善心却适得其反,她与卧云山庄司徒悲相认之后,面上故作宽容,丝毫不计前嫌,整日体贴悉心照顾年迈老父,那司徒悲暗自以为女儿心慈仁厚,便加倍补偿与她,一心只想弥补昔日犯下的过错,不想仅过半年,此女却叛逃卧云山庄,投奔噬天魔教门下,两月后潜回山庄,做出那番弑父夺宝的劣行,此人便是当日赤云峰一战,出尽风头的司徒霜。”
原来这司徒霜身世居然如此凄惨,她做出此番举动,恐怕也只是出于报复心居多,虽说是那司徒悲不仁在先,可到底血浓于水,更何况,司徒悲已经尽力弥补她,能有如此悔过之心,已属难得。
“那司徒霜委实称得起一位枭雄人物,身负魔教长老重权之后,又一举杀死塞北大侠吴天昊,丐帮分舵堂主沈雷,以及江南以‘环碧七巧链’名倾天下的紫青双杰,此事震动江湖,有如巨浪滔天,使整个武林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震动。十大门派联手传书天下,各以重金或绝学传奖,旨在擒杀司徒霜,关外四门三派俱都参与其事,那司徒霜可算得仇敌遍天下,寸步难行,纵算如此,却仍是被她逍遥了数年之久。”
“对于此事,老头子倒是知之甚稔,司徒霜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害江湖之事,当真是积恶如山,两手血腥。”医绝自顾沉吟,突然恍似想起些什么,一脸震惊的盯着我,“如此说来,这娃儿莫非便是司徒霜传人不成?”
毒圣拧紧眉毛,颇有些谨慎的看着我,“当今之世,除了司徒霜,老夫委实想不出,还有谁能教出他如此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
我勉力克制满腔惊讶,却听毒圣又自沉声接道,“她若要寻得一个衣钵传人,你的天赋容貌,俱是上上之选,只是如此说来,当日噬天一役之局怕是大有蹊跷,也许又是司徒霜为掩人耳目,想必她还活在人间未死。”
莫风脸色有些发白,声音却仍是平平淡淡的,不见丝毫喜怒,“此刻尚未查得确证,单凭易容之术便断定此事,只恐生出误会,还请师叔明鉴!”
我暗自冷笑不迭,指甲将手心抵得生疼,才刚生出几分的希望,又被此刻现实的火焰烧成飞灰。
见莫风极力为我辩护,医绝眯着细长的眸子,扶案规劝:“此事必定大有蹊跷,师兄方才的料想,并无真凭实据,我但望能追个水落石出,也免得冤枉了这娃娃。”
毒圣目光微沉,似有所思,“纵算事出误会,也是在所难免,你若换作老夫的地步,少不得也要疑神疑鬼一番。”
一瞬起意,我恭敬道:“听莫大哥前日所言,司徒霜善使左右双剑,二十年前便已名动江湖,倘若她仍活在世上,十余年的潜修苦练,想必早已经登峰造极,但学无止境,至于那易容之术,又焉有固步自封之理?”
毒圣还未表态,医绝却先耐不住抢道:“这话说得倒是不假,那司徒霜何许人物,二十年前,美貌倾绝天下,一身出奇绝学,本已威震江湖,冠冕武林,她若还活着,万无懈怠不进之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