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等醒来的时候,大帐内已是漆黑一片。孟晓有些恐惧,贺清风不是说,过半个时辰就叫醒自己的吗,为什么到天黑了也不见他进来?
孟晓“腾”的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可是一脚踢到了一个凳子,只听“咕咚”一声,倒吓了自己一跳。
贺清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晓儿,你醒啦?”
听到贺清风的声音,孟晓心里踏实了许多,不禁埋怨道:“你不是说中午叫醒我吃饭的吗?为什么天都黑了?”
一团橘黄色的火光照出了贺清风的影子。孟晓又气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儿点灯?”
贺清风无辜地说:“我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叫醒你啊。再说了,你正在睡觉,我要是点灯,万一把你吵醒了怎么办?”
孟晓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讲道理,讪讪地说:“那你也不能让我睡到天黑啊。白天睡的时间太长,晚上会睡不着的。”
贺清风又坏笑道:“那正好啊,我也睡不着。那么,我们这两个睡不着的人,可是做些什么。”
贺清风看向孟晓的目光有几分期待,有几分渴望,更有着几分火一样的炽烈,似乎要把孟晓融化。
孟晓赶紧岔开话题:“那么,是不是我该吃晚饭了?”
贺清风收回了令孟晓不安的目光:“是啊,该吃晚饭了。”
两名士兵拿来了饭菜。贺清风抱歉道:“行军途中,一切从简,晓儿,只能委屈你了。”
孟晓倒是对这种生活方式很感兴趣,实际上,她以前——应该说是上一辈子了——也不是个很讲究的人,不像有的女孩子那样,多少有些洁癖,且很难接受自己熟悉的生活以外的生活方式。比如有一次,几个同学相约去西藏,见识了真正牧民的生活。有几个女同学简直受不了牧民身上的膻味和他们的饭食,惊呼“脏死了”。孟晓却乐在其中,认为藏区牧民才是真正的自由之人,生活在广阔的天地之间,与蓝天、白云、碧草和牛羊为伴,简直算得上是神仙日子了。
因此,孟晓大口大口地嚼着那简陋的饭菜,一面不住地赞赏:“哎呀太好吃了!我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啊!”
贺清风嘲笑她:“慢点儿,没人和你抢,要是不够,我叫士兵再去盛上一大盆来。盆儿要是不够,还有桶呢!”
过了好几分钟,孟晓才听出来,贺清风是在笑话自己,于是暂时停止了吃饭,举着筷子抗议道:“你要知道,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而中午饭是你耽误了我,你还好意思笑话我?”
贺清风笑道:“你要是不睡个好觉,哪里有胃口吃饭?”
孟晓想了想,说:“倒也是啊。对了,是不是这一路上我们都要住帐篷,吃这样的饭菜?”
贺清风说:“是啊。怎么,你不习惯?”
孟晓拼命摇头:“我太习惯了。我敢打赌,我天生就习惯这样的生活,自由自在,四海为家。”
“得了吧你。”贺清风故意打击她,“你又不是云游的僧人,还四海为家呢。我们最后是要到京城去的,你以为,你是出来玩耍呀!”
孟晓使劲儿瞪着他:“我是这样没脑子的人吗?我当然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但是,既然我们不可能一步跨到京城,那么,为什么不享受一下这沿路的风光与自在?反正,这又不影响我们的行程。”
贺清风只能点头:“晓儿,我发现,你的歪道理越来越多了。”
孟晓不满道:“怎么能叫做歪道理呢?我这可是真理。”
“什么真理?”
“真理就是……”孟晓想了想,说,“算了,和你也说不明白。总之,你只需要记住,我的话不会有错就是了。”
贺清风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想当年,我的父皇都不敢说他的话不会有错。”
孟晓又抗议道:“不要叫我‘丫头’,我都这么大人了,根本不是‘丫头’!”
贺清风故作惊讶:“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娘子?”
“去你的,王妃才是你的娘子呢。”
孟晓再次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干嘛这么煞风景,句句不离“王妃”。人家贺清风都不提,你干什么总要提醒人家?
贺清风的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可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孟晓已经吃饱,说:“军营的厨房在哪里,我去洗洗碗筷。”
贺清风拦住她:“用不着你动手,有士兵收拾呢,你放着就是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前面两个士兵又进来,将碗筷拿走了。
吃饱了饭,又睡得很好,孟晓又来了兴致:“王爷,我想出去走走。”
贺清风摇头:“不行,我们这一路上十分谨慎,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免得被人发现。”
孟晓只得作罢。她知道,贺清风此行已经违抗了圣旨,如果被人发现他竟然带了军队进京,那就是死罪。
孟晓只好说:“那么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忽然看见挂在墙上的一件战袍下襟处撕开了一个口子,于是说:“你的战袍撕破了,我给你补上吧。”
贺清风看了一眼战袍:“哦,那是今天早上骑马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刮破的。”
孟晓从墙上取下战袍,端详了一下,因为她得知道,应该怎么缝补。
“有针线吗?”
“有。”贺清风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盒子,“给你。”
孟晓接过盒子,打开来一看,里面针头线脑一应俱全,还有几个布纽扣。不由得笑道:“王爷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将这些东西准备的这样齐全?”
“因为我知道我的晓儿要来给我缝补战袍啊!”贺清风无所事事地半躺在那张很大的虎皮交椅上,闲闲地说。
孟晓找到了与战袍颜色相近的线,纫上针,开始一针一线地缝补。不知为什么,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在这样静谧的夜晚,在这样一个俊逸的男子面前,又在做着为这个男子缝补衣衫的事情,孟晓忽然觉得有一种居家过日子的感觉,而自己的角色,也怪怪的,居然像一个贤妻了。
而那战袍上,也留有贺清风的气息。自从来到这个朝代,孟晓与贺清风并没有亲近过,两个人,自从孟晓从池塘里面被捞起来,不是像仇敌似的你恨我我恨你,就是根本没有机会交流,所以,其实孟晓对贺清风的了解,并不算多,而且感觉上也不是特别亲近。因此,战袍上那成熟男子的气息,让孟晓不觉有些迷醉。
她不觉深吸了一口气,想把那种温暖的气息留在心里。
贺清风突然开口:“晓儿,你怎么了?”
孟晓吓了一跳,脸都红了,急忙掩饰道:“哦,没什么,只是灯光太暗,有些看不清楚。”
贺清风自责道:“你看看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举起灯盏凑到孟晓身旁,“这下子能看清楚了吗?”
这下子,不仅仅是衣服上的气息,而是贺清风本人传过来的气息了。那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弄得孟晓心慌不已,差一点儿将针扎到手上。
贺清风说:“晓儿,我记得,你的手很巧的,还给我做过一个荷包,非常精致。可是今天你怎么啦,这么点儿针线活儿就难倒你了?”
孟晓心里说,拜托,我不是那个孟晓好不好?可嘴上还得找借口:“哦……可能是很长时间不拿针线,生疏了。”
贺清风点点头:“也倒是,平时你是不用做这些针线活儿的,有下人们代劳呢。不过,这半年来,我还真的没见你再拿过针线,倒是管家的本领见长了。”
孟晓心中一凛,慢慢说:“那是太妃和王妃信任我,而刚好她们身体不适,我就暂时代理了几天。其实,太妃的身体已经在恢复了,王妃也是个聪明剔透的人,根本用不着我管那么多。”
贺清风立刻反驳:“其实,我比你了解柔儿,她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子,而你不一样,你很坚强。”
“我很坚强?”孟晓简直想笑,“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很坚强?”
贺清风犹豫了一下:“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干嘛不说?”
“我怕你伤心。”贺清风俊朗的面孔黯淡了下来。
“你本来是不是想说,我和王妃同样失去了孩子?”孟晓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贺清风说:“对不起晓儿,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那你凭什么就认定我很坚强呢?”孟晓想起了谨太妃说起叶婉柔小产的时候那种痛心的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难道就因为她是王妃而我只不过是个侍妾吗?我们都是人,为什么你们要厚此薄彼?还好意思说我坚强,我的坚强,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如果我不够坚强,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孟晓一字一句地诉说,眼泪一颗一颗,滴在战袍上。
贺清风愣住了:“晓儿,我原以为,你是不在乎的?”
泪水模糊了眼睛,孟晓不得不放下战袍:“不是你没有想到我会不会在乎,而是你只在乎王妃,只在乎王妃有没有失去孩子。”
贺清风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对不起,晓儿。其实,你失去孩子的时候,我也很难过。可是……”
“可是因为我细作的身份让你更加松了一口气是不是?”
“晓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