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咋个回事啊?你慢慢说。”秀儿忙放下碗筷,带着石榴进了堂屋西套间。
顾婆子赶走了顾春分兄妹几个,也进了去。小孩子嘴巴碎,有些事情他们懵懵懂懂地就传了出去,又给别人添嘴巴挂子。
顾婆子一进西套间,就听石榴哭哭啼啼道:“……姓杨的说赔头牛给三福,俺爹同意了,俺娘不同意。俺娘非让人家赔一个好好的三福不可,不赔的话,那就赔个媳妇儿给三福。姓杨的作难不是,他们家三个大小子还娶不了媳妇儿呢。姓杨的说,要不把他们家的老幺送过来,他们把三福接走。俺娘听了当场就骂了起来,要不是俺姥娘跟大舅和二舅在,指不定怎么闹呢。”
秀儿和顾婆子也知道良材家的受了刺激,最近神智有些不清醒,总是要折腾点事儿。再说母亲担心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得。听石榴这么说,他们也没觉得奇怪,只是不明白,这事儿怎么绕到石榴身上,闹到让大福休了她呢。
石榴哭了半晌,就是不说为啥良材家的这么折腾她。论说也轮不到她受气啊,就算受气也不该被休才是。现在何家不比以前,孩子都大了,家里情况也一般,娶个媳妇儿是很费钱银的。
秀儿递了手绢给她擦泪,顾婆子从旁问道:“你婆子最近心里不痛快,气堵着呢。可咋个有让你撞上了?”
石榴思量半晌,才咬咬唇道:“论说这是我们家的家丑,不该外说的。可我心里就是堵啊。花娘,大奶奶,你给我评评理。俺娘说俺是扫把星,嘴甜心苦。”
“这……”秀儿和顾婆子互看一眼,也不好接话,毕竟是他们婆媳之间的。而且他们两家关系在那里摆着,他们谁的坏话都不能说,只能劝着他们和谐安顺。“可别这么想,你婆子可能也是一时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石榴又想了半天,才道:“不是一时气话。二福的事情之后,我也很奇怪俺娘怎么老是针对俺。是俺大妗子在俺婆子面前说了一些话。”
二福出事之后,大妗子是没跟良材家的好脸子,但是却通过其他人给良材家的递过话。话里话外透着石榴是个不老实的,心眼儿多的。她的意思是三福之所以跟着二鹏去洛阳,是石榴跟二鹏私下联络的。她说石榴的想法是二福在家也不做事,去洛阳指不定能得个出路。还说石榴办粉条作坊的钱是由二舅出的。她之所以把三福的婚事搅黄了,就是想告诉良材家的,两家最好离得远点,免得再弄个什么不三不四的亲戚。
良材家的那个气啊,真是没处出,也不敢跟人说。她心里再不痛快,也只是私底下观察石榴作为,却不敢在外面声张。不论怎么说石榴都是她媳妇儿,是大福的婆娘。当初花那么大的气力,说了那么多石榴的好话,若是让人家知道石榴曾经有过不堪,别说大福的面子,就是他们何良材家也别在狼坡庄立足了。
秀儿和顾婆子一听这话,顿时大惊。良材家的这话真不是一般的事情,这话可是一个女子的名声。这话要是当真了,那就是要石榴的命。
秀儿忙问道:“石榴啊,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啊?你当真跟二鹏说过让二福去洛阳?”秀儿的意思是问后者,是不是嫌弃二福在家不劳作,让他跟着二鹏去洛阳的。
石榴擦了擦眼角,低声道:“我是跟二鹏说过,不过当时大福、二福也在场的。我也没有嫌弃二福在家不干活的,只是想着……人家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二福不爱做农活,读书也不大灵光,跟着二鹏出去见见世面……我真的没有嫌弃二福的意思。我当嫂子的,也是希望下面的兄弟都好。以后若是闹得不像话了,岂不是也让人家笑话我们。”
顾婆子斜睨石榴一眼,觉得她这话有些不大实诚。呵呵,顾婆子是个老人精,看人多少也有几分准的。石榴这人呢,人长得好,心眼也不错,不过有时候是有那么点霸道。不过她心眼也挺灵活的,倒是能把大福哄住,也不是个里外迷的人,嘴巴甜人也勤快,在庄子里也有些好名声。
秀儿看了顾婆子一眼,吭哧了半天没说话,只等着顾婆子发话。石榴说了这话,若是二福有本事了,良材家的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现在二福跟人私奔了,闹得大妗子娘家不安生,良材家的自然恼恨“始作俑者”。
顾婆子想了想道:“当人家媳妇嘛,有些话确实要小心一些说呢。对了,后刘观你们姥娘不是在吗?她怎么说?”
石榴道:“俺姥娘管不了俺娘。俺娘说俺姥娘偏向俺大舅,说他们小时候,家里什么好的都给大舅吃,钱也给大舅花。为了给大妗子看病,她是聘金都交上去了,却不受大妗子待见。不帮忙找二福,又把三福的媒搅黄了。说我和大妗子一伙的,我吃里扒外,让我滚。”
这事儿啊,本来顾婆子和秀儿就不太不好说话。如今后刘观的姥娘出面都没用,只怕他们出面,也不见得能让良材家的消气,甚至会激怒良材家的。到时候谁也别想落个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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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春芽扒着窗棂,想听屋里人说什么,被顾春分拉下着腿拽了下来。她还纵着顾春贵和顾春发捉弄顾春芽,直闹得顾春芽又恼又气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候,顾春芽领着李大靖进来。顾春分见两人要朝屋子里冲,忙让顾春贵和顾春发抓住两个裤子。顾春芽和李大靖的裤子被拉掉了,恼了起来,就打起两个小家伙来。
听到外面的争执,秀儿出来,赶几个孩子出去玩,又从顾春分手里接过顾春杏,吩咐顾春分道:“你去马家一趟。”
“好。”顾春分看了秀儿一眼,心里虽然疑惑,但是还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李大靖和顾春芽正领着顾春贵和顾春发跟一群小孩子,在春分家门口闹着玩,见她出来,忙上前问道:“你干啥去?”
见顾春发和顾春贵要跟来,顾春分忙说道:“我去办点事儿,你们在这里玩。”
两个小家伙不跟了,李大靖却跟了上来,其他人叫他,丢下一句“我有事儿,你们自己玩”,便头也不回了。
顾春分偏头看了看他,瞪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没去学堂?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什么时候能学出息点啊?”
李大靖撇了撇嘴道:“没什么意思。我姑父为了多收几斗粮食,教得很慢。他下个月要教的东西,我都会背了。没意思透了。”
“是吗?”顾春分有点不相信,凝视了李大靖一会儿,问道,“你现在都学了什么?”
“幼学琼林,三字经,百家姓。”李大靖漫不经心地说着。
“哦。”这些书,顾春分都没读过。八里顾时代的小学,不学这些东西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马玉兰家门口。
顾春分破旧的木栅栏门口,喊了几声:“马婶在家吗?”
“在呢,谁啊。”随着话音,马玉兰摸着门板出现在门口。
“婶子,是我啊,春分,我娘让我来找你,说找你有点事儿。”顾春分说着,要去开木栅栏门。
“哦。顾家的大闺女啊。进来吧,家里乱呢。”马玉兰眼瞎,但是人却收拾得很干净。
李大靖替顾春分打开栅栏门。顾春分很好奇他今天怎么这么有礼貌了,偏头看了看,见他脸颊微红地憨笑,挑了挑眉头。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话也没说,进了院子。
“陶然姐呢?”顾春分伸头看了看堂屋,好像这家里除了马玉兰没其他人了,便问起马玉兰的侄女来。
马玉兰叹口气,垂着眼皮,掩下住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里的空洞,低声道:“起早去河滩那里拣牡蛎去了。”
拣牡蛎要到他们庄后面的黑河去。而且他们庄后面这边不行,还要沿着河滩走大半天的路,到杨集湾那里才能拣到。一般都是男人去的,因为起得早,怕路上遇到个什么好歹,多半是几个男人结伙去的。
顾春分也知道马家的情况,不会傻乎乎地问过多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来这里的缘由。
马玉兰沉吟一下道:“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绣活的事儿?”
前段时间马陶然跟着秀儿学了点绣活,可惜他们家实在太穷,没有本钱买绣线。秀儿家的情况也是紧张得很,也没绣线给她练习。马陶然学了一段时间,就不学了,在石榴的粉条作坊帮工,多少赚点钱。
“不是。”顾春分也不知道她娘找马玉兰什么事儿,只道,“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只是让我来接婶子去俺家。”
“哦。那好。”马玉兰说着,要去关门。
“我关吧。”李大靖又一次超正常发挥,踮着脚,帮她把门关上了。
三人到了顾春分家,马玉兰被秀儿迎了进去。大靖拉了拉顾春分的衣角,盯着她的脸,欲言又止了半天。
顾春分不太习惯他这么吞吞吐吐,直接了当地问道:“什么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