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还是很没出息的回到时岩身边。
在他把程梓墨打了之后,我曾一度下定决心不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我虽然不是个很恋家的人,但我受不了别人侮辱我的家人。
我将程梓墨送回家,帮他擦身,给他上药,然后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扔进盆里。
幸好那几天,骆子夜住在骆家,正在绞尽脑汁的跟骆太太打拉锯战,想方设法把应属于她的那部分财产弄出来。
她不在这些天,找了一个护工照顾程梓墨,而我把他送回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护工赶走。
我始终有些心虚,还有心痛。
我木然的给他上药,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一片,皮开肉绽。我触摸到那些伤,突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可是眼前晃动着的,竟全是时岩的身影。
过了几天,程梓墨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就没有留在原先那个家。就像我曾经跟时岩说过的那样,一到晚上,我就想他,发疯一样的想他。
没有他的这几个晚上,我饱受煎熬。
所以我像一只和主人闹了脾气的小宠物,溜出门去转了一圈,还是乖乖的回到主人家里。
那个家里一片静寂,没有开灯,他就坐在那片黑暗之中,抽着烟,火星一明一灭,似是魔鬼的召唤。
我怯怯走过去,心里发慌,却又兴奋得很。
我终于又闻到这股熟悉的烟草味。
他挺拔的身姿在这夜幕下,被一层层黑暗包裹。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冰寒迫人的气息。
他似乎笑了笑,转过脸来。
我确信他是在看我。他静静的盯着我,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
突然我的手像是触电般的缩回来。
我触碰到他眼角一地冰冷的泪。
他居然会流泪?我脑子一阵发懵,立在那里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然而眼前是一片黑暗,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开始胡思乱想,他为什么会流泪,他的泪,是不是为我而流?
这样想着,心里竟多了几分甜蜜的味道。
他猛然间伸出双臂,我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拉进怀中。他身上的温暖让我留恋。
我们就在暗夜里这样静静相拥,我大脑一片空白,天地万物仿佛已然失去了它们存在的意义。我似是进入了一片真空,那个世界里只有此刻我面前的这双肩膀,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淡淡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我意乱情迷之后,又躺在了他的床上。
……
跟时岩在一起,我觉得我是个名副其实的乞丐。我扔掉所有自尊,向他讨要爱情。
而人的贱脾气一旦暴露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
我习惯了他对我的施舍,我不奢求他对我有什么真心,只希望这份施舍能无限度的延长就好。
自从那一夜之后,时岩对我就冷冷的。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常轨道,我上赶着去向他讨要爱情,而他只是凭心情随意打发我。
即使这样,我也是满足的。
我曾经小心翼翼的问过他一次,是不是生我的气,是不是看到那天我拼尽全力护着程梓墨,他心里不高兴了。
他什么都没回答,他嘴角略带轻蔑的冷笑,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面对这样一个他,我也自暴自弃了。
只是我依然弄不明白,那个晚上他的眼泪究竟是不是真实的,他的拥抱,究竟是不是我太渴求温暖而臆想出来的?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透过那天晚上的泪,我似乎触到了他的真心,虽然只有短短一霎,但我无比确定,那是我愿意用一生的光华所换得的。
可是现在,无论我怎样讨好,时岩都对我冷冰冰的。
他来到这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匆匆去探望一下何奶奶,又匆匆离开。
心血来潮的时候,他就把我拖进房间。
他对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温存,动作粗暴的很,每一次都速战速决。
他弄的我很痛,身子痛,心更痛。
……
那天我回去看程梓墨,才知道他已经搬了家。
那一刻我的心空落落的,好像瞬间就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他搬家,竟然不告诉我……
可是再一想,他凭什么要告诉我呢?我是他的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从小到大不停给他找麻烦的妹妹,是一个弃他不顾的背叛者。我们说好相依为命,我答应过永远不会离开他,我却先背弃了这份诺言。
他不会原谅我,骆子夜也不会。
我拨通骆子夜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她声音冰冷,有点不耐烦。
“有事吗?”沉默半晌,她只甩给我这三个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着话筒,我的眼泪哗哗的落。
她是我的好姐妹,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让着我。可一有危险,挡在我身前那个必然是她。
现在我是怎么回报她的呢?
我抢她的未婚夫,我伤她的心上人,我把自己搞的不伦不类,连我自己都厌恶。
我嗫嚅半天,最终还是支支吾吾的问,“子夜……你知道梓墨在哪吗?”
“搬了,”她淡淡的说,“我帮他找的房子。”
“在哪里?”
“在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她冷笑,“你还关心吗?”
我哑口无言。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程梓墨有她照顾,又照顾的很好,我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我刚想挂掉电话,却听那边的语气轻柔而简短,她轻叹一口气,匆匆说了一句,“你在哪?我来接你去看看他。”
……
骆子夜带我去了南山那边,那是我们这座城市里较负盛名的一片富人区。
住在那里的人,与普通的有钱人不太一样,那里的人多数都是从政,而非经商。
我见到了新家的气派,一栋两层小别墅,在湖边,后面是一片树林,远远望去宛若世外桃源,正是我从小梦想的地方。
别墅不大,很低调,但布置的极为奢华,每一件摆设都是有来头有讲究的,一看这个家,便可以看出主人的不俗品位。
“我爸爸生前最喜欢的一栋房子,”骆子夜轻声解释,“这个地段也是黄金地段,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跟我大妈要来的。”
“你……你得到你的财产了吗?”我问。
我并不关心钱,只是单纯的关心她有没有吃亏。
她看我一眼,笑笑。她或许从我的眼神中能看出来,我依然是那个跟她相依为命过的苏小棠。
“没有,”她摇摇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只要我跟时岩一天不结婚,我大妈就把我的钱扣住一天。”
我瞪大眼睛,“当初不是说……订婚就可以吗?”
她不语,只是眼中透出隐隐的恨意,和对命运戏弄的无奈。
“我会想办法……”许久,她憋出这么一句话。
很苍白,很虚弱的一句话。
我拍拍她的手背,猛然发觉她的手冰凉。
她躲开,她似乎不太喜欢让我碰她了。她静静的看着我,眼神中有恨、有怨、有心疼,有怒其不争的愤愤然。
各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我觉得我们之间的隔膜越来越厚。
“小棠……”她皱着眉头,轻声说道,“你离时岩远一点,好不好?”
我像触电似的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骆子夜也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她的未婚夫?我冷笑,她跟程梓墨同住一个屋檐下,竟然还记得自己是别人的未婚妻?
“小棠,你知不知道订婚宴上的事闹的有多大?”
我侧过头去,“当然知道……都成了全城的谈资了。”
不知为何,说这话时我没有一点羞耻感。或许我的良知、我的羞耻心,都已经随着跟时岩快活的那一夜一夜,而被我亲手扼杀。
我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刀枪不入,即使有人当面骂我是贱人,是第三者,不要脸,甚至更难听话,我也不会在乎了。
我唯一在乎的那个人,同样也不会在乎我。
我除了把自己的心磨出一层厚厚的茧来做自我保护,没有任何办法。
骆子夜轻轻握住我的手,带着些哀恳的语气,“小棠……算我求你了,你离时岩远一点好不好?你给我留一点面子,好不好!”
“没错,我根本不爱他,我和他订婚是无奈之举……”她说,“可是小棠,他毕竟是我未婚夫,你就收敛一点吧,别让我成为整个骆家的笑柄好吗!”
“我受不了这样,我真的受不了!”她抱着头,很痛苦的样子。
这回换我冷冷的看着她。
她痛苦,是吗?可我痛苦的时候,又该跟谁说?
我知道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如果再退缩的话,岂不是太不值了?
我已经把骆子夜得罪了,已经把程梓墨伤害了,我已经众叛亲离,我生命里剩下的,只有时岩。
现在她竟然跟我说,要我离他远点?
不可能。
我笑起来,笑的眼泪落下来,我嘲讽的看她,发出最肆无忌惮的笑声。
“骆子夜,我不会离开他的!”我挑起眉,挑衅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凭什么?你爱着一个,又要霸占着另一个?一个是你的情人,一个是你的未婚夫……凭什么你的爱情就要这样得意?”
“小棠,你……”
“我不光不会离开他,我还要更高调的跟他在一起!”我好似中了邪,什么能伤害她,我就说什么,“骆子夜,我会不断的提醒全世界的人,你订婚那天,跟骆大小姐的未婚夫滚在一张床上的人,是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