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老兵一扭头,吃了一惊:“连长。”
“把烟给我熄了。”
王铁牛一脸嘻笑:“没事,连长,不就是一个小队吗?包在我们身上了。”
“别嘻皮笑脸,执行命令,都给我小心点。”钱弢一脸怒气。
“是。”王铁牛和孙吉人不情愿地把烟灭了,向钱弢伸出手,“那我的烟。”
“打完仗还给你。”钱弢说完躬着腰走开。
看着钱弢走开的身影,王铁牛和孙吉人又开始扯起了闲话。
“牛,我的烟还能要回来吗?”
“能,连长抽的是大烟袋。”
“你能看出来我们连长是哪路的吗?”
“能,反正跟咱不是一路。”
“你就吹吧,你不是说见多识广吗?这回吃瘪了吧。”
“吹,我才不是吹。怎么样我也能看出十之八九。”
“那就讲讲呗。”
“哪,那包烟要回来就归我了。”
“行,能要回来就归你了。”
“首先,我们第三战区的顾长官,官场有称顾大抽,手下的营连级军官可以吃空饷,可以抽血头,来这里的当官的没几个是好的。其次,是我们的钱连长这么年轻,肯定是没上过什么战场,八成是连日本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听说是军校一毕业就来到我们这里,别人一毕业干的是少尉,他一干就是上尉,十有八九是高干子弟,下来镀金的。”
“哪能打仗吗?”
“一个字——玄。”
“你看他还跟我们一样扛了一把长枪,不过枪上面还多了一个小圆筒。你知道那圆筒是干什么的吧?”
“我估计是两种作用,第一是装酷,第二是可以看的更远,就像小眼镜的近视眼镜一样。”王铁牛边说边伸手拍了一下身边正趴在地下向远处瞄准的小眼镜,“小眼镜,你说是不是,只不过你的眼镜长在脸上,连长的眼镜是长在枪上。鬼子毛都没有,你瞄准个屁。”
“连长说了,让我们作好准备。”
“你小子没打过仗吧,紧张的尿裤子了吧?”
“你才尿裤子呢。”
“没尿就好,算你小子有种。不过现在没尿,不等于等一会不尿,等一会不尿不等于枪炮声响了不尿。不过,尿了也不要紧,尿了可要告诉我哟。你大叔我当初也是这么走过来的。”王铁牛说着又用手拍了拍小眼镜的肩膀。
“你王大叔当初尿的那可是特别的不同凡响。”旁边的孙吉人在一边打趣。
“去你的。”王铁牛又用另一只手推了孙吉人一把。
“别吵了,鬼子马上就到,连长命令把鬼子放近了再打,没有连长的命令不许开枪。”传令兵猫着腰一路传达命令。
传令兵过去了,孙吉人细声地问王铁牛:“牛,鬼子在哪呢,我咋没瞅着?”
“我也没看见。”王铁牛转过头去看钱弢,发现钱弢正把头贴在地上听,也试着趴在地上听,“真有呢,你也听,鬼子正骑着马呢。”
“还真有点门道,前方的小山坡挡住视线看不见,这小子就用耳朵听。牛,看来你也走眼了。”孙吉人听过之后说,“你估摸着还有多远。”
“不远,就在前面的拐角,马上就到。”王铁牛边回应边操起枪向着路口瞄着。
六、七百米远处的山坡后出现一队鬼子,三个鬼子头骑着东洋马。
“不对,出发前不是说伏击一小队鬼子征粮队吗?”王铁牛吃了一惊,“这怎么会来了一整中队的鬼子呢?”
“对,你看还有迫击炮、掷弹筒、机枪。完了,完了,家伙这么硬,比我们的人还多呢。牛哥,咋办?”孙吉人心里发怵。
“慌什么,实在不行跟着老哥跑呗。”
“现在就跑?”孙吉人有点心急。
“现在跑就是找死,连长还不一枪就把你毙了,要跑也要等当官的先跑。”
“哪现在怎么办?”
“什么出不用干,老老实实趴着。”
钱弢一看鬼子出现了一个中队,瞬间明白了,心里狠狠地问候了苟麻子一家人:“他妈的,没有这样整人的,整老子就整老子,别连累这些新兵蛋子,这不是拿这些新兵蛋子的命不当回事吗?”
鬼子中队长骑着马转过头角,往前走了不到二百米,感觉前面有点异常,停了下来,打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拿起望远镜往两边的山望了望。两个军曹走了上来:“请问,少佐,有什么情况?”
“你不觉得这两边很适合打伏击吗?而且也太安静了,我有些不放心。”中队长下令,“你的,拿两挺机枪作火力侦察,两边派出尖兵作搜索前进。”
“是!”两名军曹应声而去。
钱弢见鬼子开始用机枪火力侦察,暗地叫了声糟,只好吩咐传令兵:“传令下去,都给我趴下,把自己藏好了。”话声刚落,一串子弹打在阵地旁的草丛里,草丛里冒出一阵轻烟,突然阵地上的机枪也开枪还击,机枪一响,步枪也跟着响成了一片。钱弢心中一惊:“妈的,谁叫你们开枪的,老子毙了你们。”
随着钱弢的一声怒骂,四周的枪声又零星地停了下来。钱弢气极接着骂:“你们这些笨蛋,都还没进入射程,你们打个鸟,纯粹是鬼子通风报信,老子回去治你们个汉奸的罪。机枪开打了就给我打呀,步枪都停下,等鬼子进入二百米之内再开枪,现在都还有五百米。”两插机枪又战战兢兢开始了啸叫,这时候钱弢又骂了起来:“笨蛋,点射点射!这么远的距离,要瞄准了点射,不要连射,连**度不高,枪管还容易发热。”
几个鬼子军官依然坐在马上丝毫没有要隐蔽的举动,中队长还在哈哈大笑:“支那军人,还是差那么点意思,连火力侦察都不懂,如果他们等到我们派出侦察尖兵,他们至少可以吃掉我们的侦察尖兵。现在我们都还在他们火力打击范围之外就开枪,你们说军队有这样子打伏击的吗?”
几个军官随声附和:“少佐英明神勇,一眼就看出支那人在这里伏击,支那军人不佩提鞋。”“那是,那是。”阿谀之声顿起。
“不用奉承我,出发前大队长就给了我信息,告诉我经过这里时会遭到支那人的埋伏。结果真是这样,只是没想到支那军人是如此的不屑一击。”
“看来我们的情报系统在异国他乡还是起作用的。”一个少尉沾沾自喜。
“哦,不,别高估了我们的情报系统,我听说这情报基本上就是送上门来的,我和大队长都对真实性有点怀疑,没想到还是真的。”少佐挠了挠头,“看来支那人那边出了问题,有人想借我们的刀除掉这支部队,大兵压阵了还不知道团结,听说他们到现在还分嫡系和非嫡系,有中央军还有更多的是地方军。”少佐正夸夸其谈,突然一颗子弹飞至,只见少佐额头多了一个洞,身体一顿歪下马去。“少佐,少佐。”几位军官慌忙下马,又有一名军官下马途中倒下。一名大尉接过指挥权:“注意隐蔽,有狙击手!”
剩下的军官忙躲到马后,“快,迫击炮发射。”身边的几个炮兵慌忙架起迫击炮。
三连的阵地上,钱弢手忙脚乱地处理完突出事件,看到两挺机枪正像自己要求的一样不停地发着点射,因为距离太远射手始终无法命中目标。钱弢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己操起枪瞄准鬼子的军官连开两枪,“啪啪”两声枪响,两个鬼子头应声倒下,漫不经心的鬼子终于慌乱起来,迫击炮手也手忙脚乱开始架炮。钱弢习惯性地转移点击点,鬼子的迫击炮也开始了试射。
阵地的另一段,王铁牛背向鬼子坐在俺体里,孙吉人和小眼镜都趴在掩体前认真地瞄着。孙吉人突然大喊:“牛,快来看,两个鬼子头被毙了。”
“你就吹水吧,这距离都有500米,我们这中正式能打到00米就不错了。”王铁牛一脸不屑,“你还是趴低点头,等下挨小鬼子炸。”
“我不是说我打中了,我是说鬼子头被我们消灭了。”
“我们?就那帮机枪手能打中500米的目标,太神了吧?”
“不,是连长。”一旁的小眼镜插话说。
“是连长?看来他枪上的那副眼镜还蛮管用。”王铁牛边说边站起来观察。
就在钱弢转移到第二射击点的时候,鬼子迫击炮试射已经在附近炸开了,钱弢的枪瞄里已经不见了鬼子军官的身影,迫击炮手成了首选之的,就在鬼子迫击炮手调整射击诸元的片刻,三个炮手中的二个头上多了一窟窿倒在了钱弢的枪下。
王铁牛冒着鬼子的炮火看钱弢连毙两名鬼子炮手兴奋异常,用手往上推了推帽子:“乖乖,真是神了,要是有两支这样的神枪,鬼子的迫击炮、掷弹筒、机枪手就全要遭殃了。”
孙吉人问:“哪又怎么样?”
“那我们就可以放心地在这里守下去,这仗肯定能赢。”
“哪现在呢?”
“现在还不行,你看小鬼子马上又有炮手补上去。”王铁牛正说着,迫击炮的炮弹带着呼啸声急速飞来。
“趴下!”王铁牛的喊声刚落,炮弹准确地砸在了阵地上。
钱弢射杀二名炮手后又往第三射击点炮去,正在这时第二波迫击炮弹准确地落入阵地。
“撤!”随着爆炸声落,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士兵顿时蜂拥着往后撤。这时,钱弢正沿着坑道横向运动,看见士兵往后跑,急忙拨出手枪向天鸣了两枪:“都给我回来,好好地趴着。”钱弢正要再发飙,王铁牛跑过来一把按倒不知不觉站了起来的钱弢。
王铁牛:“上心点,长官,你现在是我们唯一有威胁的火力点,鬼子最少有几十支枪等着消灭你。”
钱弢从王铁牛身下挣脱出来:“老兵,油滑老兵,明白人。”
“油滑老兵就省了吧,明白人倒差不多。”
“明白人,有何高见?”
王铁牛说:“你要问我,那我们跑吧,这么多迫击炮,等会再往前还有掷弹筒,再加上鬼子的轻重机枪,这样的破阵地既难守住,也没必要守住,何必拿兄弟赌呢?”
“你知道个屁。”钱弢骂道,“只要在这里再呆上一段时间,等我把他们的重火力都干掉我们就有赢的可能。如果他们的炮不能发挥作用,他们只能让士兵冲锋,二百米的距离,我们最少一人可以打上十枪,只要能保证百分之三十的命中率,这点子小鬼子还不是下酒的菜,更何况等鬼子冲到七十米之内时我们还可以扔手雷。”钱弢说着向鬼子炮手又是两枪,随着两声枪响,鬼子的两名再度倒下,这下迫击炮变得像是烫手的山芋,鬼子纷纷避开。
“打的真准,小鬼子也是孬种,有炮都没人使啦。”王铁牛跟着钱弢在坑道中移动,“不过没用的,一会儿他们呼叫飞机来轰炸,我们都得成烤鸡。你看他们都跑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跑吧,一会儿鬼子冲上来我们这几个人都不够人家塞牙。”
“跑吧,孬兵。”钱弢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没收来的烟摔还给了孙吉人。
王铁牛拉着不时回头的孙吉人最后也加入了跑的行列,王铁牛嘟囔道:“要不是看你是神枪,也是条汉子,我才不搭理你呢,还骂我的孬兵。”
孙吉人还在回头:“牛,要我说我们连长还不错,他还把烟还给了我,我们要不要回去帮他呀?”
“帮个屁?副连长和几个排长早带着人跑了,就这几个人还不够给鬼子塞牙。”王铁牛拽着孙吉人往远处跑了。
钱弢正要将枪口对准日军的机枪手,小眼镜带着几个人从坑道跑了过来。钱弢问:“你们怎么不跑?”
“我们听连长的。”小眼镜握了握手中的中正式。
“看看还有几个人,都集中起来。”钱弢命令道。
钱弢开枪收拾了两名鬼子机枪手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坑道底等着小眼镜把跑剩下的几个兵集中起来。
鬼子少佐倒毙之后,一个大尉军衔的小队长接过了指挥权。
“八格,只是一杆枪就把我们压制住了,开炮,快给我开炮。”大尉对着传令兵喊道。
“大尉,炮兵死了四人,现在已经没人敢碰炮了。”传令兵回复。
“八格,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居然怕死,快,命令他们上去,要不然通通死拉死拉的。”大尉小队长说完抽出了指挥刀。
“还是省点吧,宇田。”另一个中尉军衔的小队长说,“这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遭遇战,难道你想把我们中队的迫击炮手全丢在这里吗?”
“哪,你说怎么办?”
中尉前后左右看了看地形说:“这种地方我们还真没办法,迫击炮往后面撤让山挡住了路。想跟以前打仗一样先用炮轰是不可能了。让我们的神射手来对付他也不太现实,这个人很狡猾,在一个地方从来不会开第三枪,他开两枪干掉我们的两个人从来都不需要三秒,我们的射手还没来得及发现目标,他就不见了,然后在另一个地方又干掉我们两个。”
“永井君,还是说点有用的吧。”
“现在最少有三条路摆在我们面前,我们还是有主动权的。第一,我们可以呼叫增援,让飞机来帮我们炸坏他们;第二,是我们可以撤,只要我们的后还在,我们就没有输,撤回去从长计议;第三,那就是让士兵们直接往前冲,我们这么多人,他一支枪不管用,就是他们埋伏的那些兵会给我们很大的伤亡,甚至是全军覆灭。”永井中尉回答。
“呼叫增援,怎么呼叫增援,就说我们在路上碰到一支神枪,让一支神枪挡住了路。别说这实在是难以让人张开嘴,就是我说了,上司会怎么说,那些该死的航空兵还不要笑掉大牙。我宇田丢不起这个人。”宇田大尉一脸的无奈,“往后撤也不可能,我们还没有开打就往后撤,回去也难以交待,总不能说是滨田少佐归天了,我们就撤了吧。让士兵们作好准备冲锋吧。”
“这样子,我们就会有很多官兵跟着滨田少佐一起归天啦。”永井仰天长叹。
宇田正要下令冲锋,传令兵跑了过来:“报告大尉,支那军人开始撤离。”
“什么?”宇田和永井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拿起望远镜观察。
“支那的军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我们这还不知道怎么进攻,他们就先跑了。”宇田大尉不解地问,“永井君,你怎么看?”
“据我观察,已经大部分撤离了,至于撤离的原因,恕我愚昧,我也搞不清。宇田君,请下令冲锋吧。”永井又问了一个传令兵,“那个神枪手也走了吗?”
“好像没有,刚才又打死了我们两名机枪手。”
“杀嘀嘀。”宇田整个身体藏在马后,只是把指挥刀向前挥动,整个人的力量仿佛都用在了大声喊这三个字之上了。
钱弢看了看小眼镜集中起来的几个人说:“现在我们只有一、二、三……连我六个人,六支长枪,还有一支短枪。”钱弢边说边拍了拍自己腰间挂着的二十响,“请问,你们怎么不跟着他们跑?”
小眼镜说:“我们几个跟他们不一样。”
“你们都是跟小鬼子有仇吧?”钱弢问。
五个人表情各异,却都点了点头。
“你们都打过仗吧?”
五个人中有三个人摇了摇头,两个人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都打死个鬼子吧?”钱弢用手指了指刚才点头的两位。
一个摇头,一个小声地说:“我把子弹打进了鬼子的身体,不知道有没有打死。”
“你打在他哪儿啦?”
“这儿,也许是这儿。”士兵一会儿指胸,一会儿指腹。招引来几个一阵善意的笑声。
“你叫什么名字?”钱弢问。
“我叫杜二蛋。”
钱弢看到五个人都发出了笑声:“看来大家都不紧张了,现在我来分配任务。”五人一听有任务,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小鬼子马上就要发动冲锋了,我们的任务就是逃跑。当然,我们得在逃跑前给他们准备个小礼物。”钱弢看着有些紧张的几人笑着说。
“什么礼物?”
“中国是礼仪之邦,来而不往非礼也。”钱弢有点坏笑着说,“把那个旗子拨下来,再拿两颗手雷来。”
钱弢接过杜二蛋递过来的旗子:“你们留下一个人看着鬼子,其他人都来看看,以后也好照依葫芦画瓢,照样杀小鬼子。”说着钱弢把两颗手雷的保险拨除,又用细绳把拉环固定在旗杆上,再把旗子依样插在地上,手雷上盖上一块片石,一颗诡雷制作完成。
“鬼子上来啦。”杜二蛋一声喊。
钱弢一看鬼子的先锋距离阵地只剩下三百米了:“你们都撤了。”钱弢说着抬起枪又干倒了两个跑在最前面的鬼子。
钱弢放完两枪回过头一看,五个人已经开始往后面跑了:“不对,不是往后跑,快回来,顺着坑道往东跑,进树林。在树林的入口再做三道像刚才一样的诡雷。”
“可是我们没有旗子了呀?”杜二蛋跑回到坑道里不解地问。
“笨蛋,做绊发的呀。”钱弢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束细绳。
“绊发?”杜二蛋还是不明白。
钱弢一边两手一伸,一边说:“像这样两头都绑上手雷,固定在两边,细绳往路中间一拉,人一走过踋一绊,拉动细绳引发炸弹。”
“明白了,连长,你呢?”小眼镜跑过来说。
“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
小眼镜:“我跟你一起撤吧。”
“放心吧,能对付我的鬼子还没生出来。你们先走,鬼子马上要用掷弹筒投弹了。我先在这里拖一下,记住在树林边上布置三道诡雷。”
“那你进来怎么办?”
“不要管我,我肯定能进来。快点跑!”钱弢看着他们跑远,又放了几枪,当看到手操掷弹筒的小鬼子停止前进,蹲下来准备发弹时,自己也猫着腰朝树林跑去。钱弢刚刚跑开的阵地上顿时数弹齐爆,升起阵阵尘烟。让人解气的是日军的掷弹筒持续轰炸了数分钟,后来三门迫击炮也加入了炮轰的行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