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银行的贵宾包房,钱弢把银行职员从保险柜里取来的皮箱打开了。
“哇,这么多呀!”林颖之看得有点眼花缭乱。林父却只是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头连连摇头:“贼赃!贤侄,你是贼吗?”
“贼?”钱弢听了哭笑不得,“我可没这本事。”
“那这个是?”林父指着一箱子的财物问,“这分明就是贼赃嘛。”
“我这是虚心学习的结果。”钱弢说,“我向**学习,学习他们找土豪分田地。我顺手打掉了我们雷州城最大的一个汉奸,从他们家里起出了这么些东西。”钱弢接下来把从酒馆缺钱到收钱陈大歪的过程大致地说了一遍。
林父这才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正所谓盗亦有道。”
“这些东西也还不回去。”钱弢解释,“再说家里能窝这种身外之物让陈大歪搜刮的,大都非富即贵。”
“嗯,没错。”林父这才开始将箱里的东西一一摆开,进行分类。没多久,林父就分成了三堆,然后指着最大的一份金银器说:“这些基本没有什么价值,做工粗糙,还都是些新货。只有一些金银本身的价值,可以卖给金店或者是自己化成金银锭。”
“哦,好的。”钱弢指着中间的数样东西问,“那这些呢?”
“这些还是有些文化和收藏价值,但价值都不算太大,每件值个几千银元吧。”林父一边说一边把玩着其中的几件玉器,“这几件玉器价值要大一点,每件五千银元以上吧。”
钱弢数了数数量:“那也不错,好几万银元呢。”
“这两样东西才是这里的宝贝。”林父拿起一只玉手镯和一幅画轴爱不释手,“你只要出手这两样东西中的一样,应该就有足够的本钱做生意了。”
“啊?这么好呀。”钱弢高兴地说,“可是,我应该卖给谁呢?怎么卖呢?”
“这个嘛。”林父略一沉吟:“你肯定不能这样子一箱子拎去卖。你要这样子一箱子拎去卖,人都当你是贼赃来买,都有要占便宜的想法,说不定还卖不出其中一件的价值。”
“那要怎么卖?还请叔叔不吝赐教。”
“首先,要拆单。也就是要一件一件的卖。”林父开始支招,“其实呢,还要会讲故事。”
“讲故事?”
“对呀。你必须大讲特讲这东西的来头,讲你们家得来是多么的不容易。然后再说你为什么要出让。当然你必须讲你需要钱,但又不能说你要得太急。要得太急,人家又得砍你的价。”林父顿了顿又说,“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你得找对人,要找到他需要,而且又有钱的人。”
“讲故事我懂,拆单也懂,就是一件一件的卖呗。可是这找人可就麻烦了。”钱弢不由得挠头,“虽说我对上海的大亨也有一些了解。可是一没交情,二没身份,就算是我冒冒失失地去找人家,人家也不信我呀。这可真难办了,我该找谁去呀。”
“爸,要不就找徐哥,他最近不是想找一件高档的首饰吗?要不就把这玉镯卖给他吧?”林颖之在一旁插嘴道。
“行。”林父想了想,然后跟钱弢讲,“现在接待我的这个学生姓徐,最近跟日本人做生意发了财,听说赚了不少。而且新近还泡上了一个上海滩知名的戏子,正想着要弄一件好首饰送心头好呢。”
“那他能出多少钱呢?”钱弢急切地问。
“这个也很难说。”林父又拿着放大镜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镯子,“这镯子质地上乘,是老坑种,种水也不错。难得的是色泽温润,造型规整。要是在太平盛世,应该能值十万大洋吧。”
“啊?十万!”钱弢大吃一惊,“我的妈呀,小鬼子拿我开的价也就是二万大洋。这一小破镯子就值十万,顶五个钱上尉呢。”
“不过,现在可不一定能卖到十万。”林父说,“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还有心思搞收藏呀。我看能值个五、六万大洋就不错啰。”
“叔,那您那个徐学生能出得起这个价吗?”钱弢当然关心买主给不起钱。
“应该能。”林父点头,“就在前天晚上,小徐送给那个戏子一个价值几千银元的手镯,让那个戏子当场就给摔了,说是地摊货。”
“几千大洋还地摊货?还给摔了?”钱弢吃了一惊,“还真是个角,真是个大亨。行,就卖他了。”
“那行,晚上我回去跟他提一提。”林父说,“要是有意呢,你明天上午带东西来给他看。”
“那好。”钱弢点头,然后讨好似的说,“叔,你看这里哪件合你眼缘?”
“干嘛,要贿赂我?”林父笑着说,“就我们的关系还用得着这个吗?你救了颖之几次,都分文不取,我帮你掌掌眼,你就送我东西,你这不是打我脸吗?”
“不、不是。”钱弢说,“这是规矩,规矩我懂。可是你要我给现大洋,我还真拿不出手,你随便挑样东西吧。”
“我不要,真不能要。”林父推辞说,“就这样吧,你都收起来。明天上午过来看看,成不成都带颖之过来看看。”
“行。”钱弢点头,“叔,要不就这画了。反正我大老粗一个,也不懂啥,只要你能保管好,这画就送你了。”
“傻呀。”林父白了钱弢一眼大叫起来,“你可真是傻子,这里面就这东西值钱了。你呀好好地留着,等将来太平盛世了,拿出来兑了,你就可以有钱买房买地,有钱生儿育女了。”
“这我倒是没想那么远。”钱弢笑道,“就算是以后太平盛世了,我也想靠自己的本事养家糊口。”
“爹,要不你就收下,当作娉礼了。”林颖之附在林父耳边轻声地说。
“你个死丫头,说啥呢。”林父白了林颖之一眼,“贤侄,你留下。不说价值连城,那也是唐代名家所作,价值不菲。任何朝代都能在北平换得一座四合院,还能外带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花销。”
“没事的,叔,拿着吧。只要你拿着不让它流到国外去了就行,老祖宗的东西,只要还在咱中国人的手里,在谁手里都一样。而且也只有在你们这样的行家手里,才能保管的更好。”钱弢说,“再说这些本就不属于我的,我只要这个镯子帮我换来几万大洋,让我的生意能开张就行。”
“不行,我真不要。”林父坚决推辞,“我要是要了,我成啥了?不也有趁火打劫之嫌?”
“要不,送我了。”林颖之在一旁要接过画轴。
“送你?”钱弢拿着画轴不让,“这不合适,没理由呀。”钱弢又要开腔长篇大论。
“又要绕到打翻醋瓶子上了,对不?”林颖之看钱弢又要张嘴大说的样子,先用话顶上。
“还真的想。”钱弢竖了个大拇指,“看来,你还是了解我的。”
“瞧你那样,也就是一张嘴,谁会不知道你要说些啥。”林颖之说完又附在林父的耳边:“爹,你就答应了吧。你说是先帮他保管,等太平盛世上我们家来取。你要不收下,我担心他以后又胡乱地给弄丢了。”
“你个鬼丫头,这就当起人家的家来了。”林父小声地训斥道。
“爸,不是的。”林颖之又咬耳根道,“他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金钱从来就不是问题,来得快,去得也快。你要不帮他收着,丢掉也就是一转眼的事情。”
“那行、那行。”林父无奈,只有点头,“贤侄,要不这样。这画呢,我先帮你保管一段时间,顺便我也可以学习研究一下。等将来你要用钱,或者是到了太平盛世的时候,你来北平找我,我保证原璧归赵。”
“行,这样挺好。”钱弢满口答应。
“那,你就先把其他的收起来吧。”林父说,“然后送我们回去。记住明天上午十点钟来找我,别忘了还有准备一段故事。”
“这个当然。”钱弢咧嘴笑道。
“这个难不倒他,天生就是一嘴货。”林颖之边说边从钱弢手中夺过画轴,完了还不忘吐一下舌头,“怎么样,还不是到我手了?”
“你!”钱弢惟有无奈地摇头。
第二天,钱、林两人准时带着“宝贝”来到徐府。几人一番寒暄之后,钱弢把红绸布包着的小锦盒递了上去:“徐兄,您先过过目。”
徐姓商人慢慢地打开锦盒,小心地取出手镯,装模作样地用放大镜照了照,然后抬头问钱弢:“说说吧,这货怎么来的?”
“这个、这个,能不说吗?”钱弢的话让在座的都大吃一惊。
“不说?”徐商人放下手镯,不紧不慢地说,“不会是贼赃吧?我可不想买些不明不白的东西。”
“不会,这个肯定不会。”钱弢说,“我们家可也是世家,家父跟林老师也是相识多年,这个林老师可以证明。”
“那为什么不能说说来历呢?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哪能?”钱弢无奈地摇头,“徐兄,不是小弟不愿说,只是这事说起来有些丢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