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难道是曾带来灾难的不祥之物?”徐商人皱着眉头问。
“不、不,不是这样的。”钱弢开始了自己不情愿的解释,“是赵某觉得丢脸,因为这一直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而要在赵某的手上拱手相让。”
“传家宝?有什么由来吗?”
“我太爷年轻的时候,太爷的父亲是大清的一名知县,我太爷本人也是一表人才。”钱弢叹了一声,“可是我太爷居然娶了一名从宫里遣散的宫女为妻。”
“哦?还有这事?那又是为啥?”徐商人点点头,“说,接着说。”
“听我爷爷说,太爷的父亲,也就是我爷爷的爷爷,就是因为看中了宫女手中的这手镯。”钱弢说,“听说是宫里遣散宫女时主人送的。”
“这么说来,还是宫里流传出来的。”徐商人摇了摇头,“我怎么好像在听人讲故事一样,假了点吧?”
“这个不可能。”钱弢说,“虽然我们家里人从来不敢对外人说起这事,可是到了老一辈要传下宝物时,总还是要关上门来交待一番的。至于是真是假,赵某也不能肯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几年前我父亲请人估过价,有人出价十五万大洋,我父亲没让。”
“十五万?”徐商人大吃一惊,“值吗?”
“当然。”钱弢言辞恳切,“在太平盛世的时候,这个价老爷子还不愿出让。”
徐商人听到这里之后连忙把镯子交到林教授手上:“老师,你给掌个眼。”
林教授当然又是眼镜又是放大镜的好一番钻研:“货是好货,不过是不是有人出过十五万银元,我倒不敢保证。再说太平盛世与现今也大有不同。”
“老师,你能肯定这东西是从宫里流出来的吗?”徐商人压低声音问。
“这个不能。”林教授摇了摇头,“这东西又不是瓷器,上面还有个落款。不过看这货色,一般的嫔妃贵人拿来打发自己的下人,倒是非常有可能。”
“这个怎么说?”
林教授压低声音对徐商人说:“这东西要是说跟和氏璧或者是开国玉玺相比,那是大大不如。可是如果要说在普通市井上流通,那倒也是非常罕见。如果在太平盛世,有人出十五万银元,我认为还是可能的。不过,现今这岁月就很难说了。”
“明白、明白。”徐商人连连点头,“谢谢老师。”
“不客气,自己拿主意。”
“那是,那是。”徐商人转头问钱弢,“赵兄弟,府上最近出了什么变故吗?怎么会想到当掉传家宝呢?”
“也没什么变故。”钱弢说,“这几年日本人闹得凶。一年前有一群日本兵进宅来搜抵抗分子,他们一个个都很凶,嘴里还叽哩咕噜地说着东洋话,刀尖子都捅到老爷子的鼻尖子上了。把老爷子吓得哟,那是身如糠筛,小便失禁。所以老爷子就不干了,非得吵着要离开。家里也正好有亲戚在欧洲,他们来信说那里还不错,风景优美政通人和的。老爷子就放话出来,托了几个颇有头面的人,说要当了这传家宝,以助搬去欧洲之行。”
“哦,原来是这样。”徐商人点头,“这些日本人,有时候确实是闹得凶了点。真是的,也不知收敛收敛。”
“是的。”钱弢说,“不过听说最近他们欧洲也打开了,老爷子知道后又迟疑开了。不过,这托了人说出去的话我们还是要守信的。这不,林老师说徐兄有意,我就给拿过来了。要说我们家也有上好的宅子,大片的土地,还有几间收益不菲的商铺,就是在这大上海也赁下几面门店进出一些山货特产,可是这些都不能背着走不是。”
“哦,原来是这样。”徐商人又问,“那赵兄弟想典多少钱呢?不过实话我可得先说在头里,现在是兵荒马乱的年月,古玩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值钱了。”
“这个我自然明白。”钱弢说,“老爷子也没敢再要十五万银元。只是要一个整数,一口价十万银元。而且最好还是那种在欧洲也能通用的瑞士银行的票票。”
“十万?这有点贵了。”徐商人摇头,“本人虽有心买受,无奈十万确实是有点贵了。要是赵兄弟六万银元肯出让,徐某这就给你签支票,你拿着支票到洋人的银行就能把钱转到瑞士银行。”
“对不起,徐兄。”钱弢笑着要把锦盒收回,“十万银元是老爷子的意思,我可不敢给贱卖啰,要不然回去可得屁股开花了。”
“真不能再考虑了?”徐商人问。
“这事还真没有商量。”钱弢边说边走过来要拿回手镯,“反正现在老爷子去欧洲的念头也有所动摇,我们家也还丰衣足食。这镯子也不吵不闹,还不费粮草,时不时拿出来把玩一会,还挺让人陶醉。”
“赵兄弟,等等。”徐商人打手势示意钱弢坐下,“赵兄弟也不要这么性急。生意人嘛,总是要谈谈的。请问赵兄弟府上人丁可兴旺?”
“那还用说。”钱弢闭着眼睛说瞎话,“自从我太爷下来,名下的男丁不下数十人。老爷子这辈亲兄弟就有五,再到我兄弟更是有六。”
“你们家这么多人,他们可都同意出让此物?”
“徐兄说笑了。”钱弢说,“这些个东西那都是宝贝,谁家的宝贝不是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老爷子是太爷的长子长孙,这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其他的人家就是连面也不曾见着,流传几代之后也就只剩下一个虚虚的传说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得了此物,将来不会起什么纷争?”
“瞧徐兄说的。”钱弢摇了摇头,“这东西不管你是收在家里还是戴在手上,有谁人敢上来识认?更何况我们对交易这样的事是绝口不提的。一是出让传家宝本就不是什么光耀的事情,谁爱拿这件事显摆;二来家里的那些宅子田地啥的,让人惦记着要均利就已经够烦的了,岂能再添这档子事?还能让人眼红现大洋,都馋着要分上一口?三来乡下人家有钱谁还敢张扬?不怕遭贼偷,还怕遭贼惦记呢。”
“照赵兄弟的意思是此物合理合情合法?”
“既然徐兄对此物尚有疑义,我看还是不要交易的好。”钱弢说,“反正我大哥家里最近也添了个带把的,没准还真就留给他了。”
“赵兄弟真不想促成此事?”
“我倒是想呀。”钱弢说,“反正按照我们家的规矩传长不传幼,这物也落不到我的头上。要是换成现大洋,没准哪天老爷子还给我两花。”
徐商人这时又看着一边一直不吭声的林颖之:“颖之师妹,你一直不说话,但神情却很关注,莫非他们这次的欧洲之行也预了师妹的位置?”
“徐哥。”林颖之终于开腔了,“这事还没定呢,可不许瞎说。”林颖之说完作出一个害羞状。
徐商人见了哈哈大笑:“这可不像是以前的小妹了,以前的小妹可比你大哥还淘。行,那就这样吧。既然这里面还有师妹的位置,这十万银元我掏了。”
“徐兄、徐兄。”钱弢急切地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怎么啦?赵兄弟还有异议?”
“这交易归交易,咱不扯人情。”钱弢边说边看了一眼林颖之,然后走到徐商人的耳边低声细语,“你这个师妹,我可招惹不起,厉害着哪。”
“咋的,你还不乐意了?”
“老爷子最见不得刀枪了,可是她身上经常都揣着那个铁疙瘩,脾气还老臭,我是招惹不起。”钱弢又是低声细语。
“本来嘛,她就是个野小子。”徐商人毫不避讳,大声地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林颖之上前一把揪住钱弢的耳朵,“敢情又是在说我的坏话不是?”
“不是、不是。”钱弢连忙讨饶,“我的姑奶奶,真不是。”
“不是就跟我坐到一边去,不要在这里跟徐哥咬耳朵。”林颖之气愤地说,“我告诉你,我看中的东西还从来就没有逃出我掌心的,你也不例外。”
“行、行、行,爽快。”徐商人抚掌大笑,“这才是我认识的师妹。”
徐商人说完从怀里掏出支票本签划了一下,撕下一张交给钱弢:“赵兄弟,拿着。一会你去洋银行转账去,东西我就留下了。”
“真留下了?”钱弢认真地问,“咱可说好了,只讲交易,不讲人情。省得到头还以为我们家还欠她的。”钱弢说完用手偷偷地指了指林颖之。
“行,只讲交易不讲人情。”徐商人笑着点头。
“小徐,你就这么给买下来啦?”林父在一边急切地问,“就不再斟酌斟酌?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呢。”
“老师,现在的小徐可不是以前在老师家蹭吃蹭喝的小徐了,这点子钱还是拿得出的。”徐商人也叹了一声,“也合该是那个戏子有这个福分,还寻着这这么个好宝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