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和钱财都有着个人和社会两种属性。先说人吧,举个例子——史家法,贵为史家长子,为人夫为人父也为人子,这就是个人属性。史家法响应政府号召二丁抽一当兵吃粮,扛枪干鬼子,这就是社会属性。钱财呢,也是一样,当它在史老爷腰包里的时候,它就有着你个人私有的个人属性。可当史老爷拿它出来流通。或者是由于某些原因,譬如小鬼子把小钢炮、歪把子架到史家门口,钱财滚进了小鬼子的腰包,成了帮小鬼子杀人的凶器,这时候它又表现出了它的社会属性。”钱弢吸了口烟,又说,“所谓社会财富的既得利益者通常就是指一些个豪门富户。一般的穷苦百姓,战争对于他们也是苦,可是再苦也就只有命一条不是。可是对于史老爷这样的人来说,除了一条命之外,还有更多的是财富。财富在某些时候让人快活给人幸福,可有些时候却也成了索命的绳索,害命的包袱。实不相瞒,钱某就是让史老爷殷实的粮仓给吸引过来的,这应该也算是粮仓的社会属性吧。”钱弢言毕哈哈大笑。
“这个我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烫手的山芋呗。”史进财笑了笑,又问,“你是说小鬼子也会要抢钱抢粮?”
“史老爷你这问得稀罕了。”钱弢笑笑说,“难道小鬼子会从小日本背着钱粮到我们这里来做好事?作贡献?”
“那肯定不!自古就没有扛着枪炮做好事作贡献的。”
“这就对了,小鬼子不自带钱粮,小鬼子也还得吃粮是不?他们不但要吃,还要往家里运一些照顾妻儿老小不是?”钱弢接着说,“钱粮在哪里?雷州城的钱粮在哪里,咱暂且不说。大丰镇的钱粮在哪里?路边三岁的小孩都知道是史大老爷吧?”
“哪该咋整?钱兄弟给个明白话,行不?”史进财语气平和面露央求。
“不瞒史老爷,钱某也时常会想起这个问题。一般性的建议是一个实实的逃字。小鬼子过来我们肯定是会放上几枪,顶住一些时日,史老爷趁这空当就……”后面的话钱弢没有说出口,用手中的烟杆作了个溜的手势。
“逃?怎么逃?这地、这房、这粮,能背得动么?”史进财叹了口气,“这家大业大,怎么能逃得了呢?”
“史老爷与蒋总统比起来,谁人家业更大?”
“钱兄弟又说笑话不是,谁人的家业能与蒋总统相比。”
“蒋总统都可以从南京转进到重庆,史老爷难道就不行?”
史进财听了默然,良久才又开言:“逃?!也难哪!一把年岁的老骨头不说,这一路上缺吃少喝的,逃到哪儿、逃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呢?”
“是呀,难哪!那些跟随委员长逃往西方去的人,闭着眼睛也知道肯定是带着黄金细软跑去的。史老爷你不妨也想想,大批的人往一个地方跑,带的又都是钱,而不是粮草。再说,谁还管背粮草,想背又能背得了几天?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
史进财又叹了口气:“没得吃,没得住呗。金条大洋饥不能食,渴不能饮。大把的钱财买不到吃食,活得肯定是无比的艰难。”
“是的,物价飞涨,民不聊生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所以如果是一般的平头百姓,我一般都是建议他们在开战的那几天找个旮旯躲几天,战事过后再跑出来。不管是那个人坐天下,总是需要人来扛锄头不是,小鬼子扛枪的都不够,也不能都来扛锄头。所以,扛锄头的总是能活下来,或者说是大部分能活下来。可是,像老爷子这样的,就不好说了。”
“我又有什么不同?”
“史老爷可是大户,不说大丰镇,就是在雷州城也是数得上的。小鬼子要治理一方,保不齐就要老爷子出来当个保长、甲长之类的。”钱弢边吸烟边说,“当个保长甲长的,其实也没什么。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私下里认为。可如果有一天委员长领着大伙又回来了,扛锄头的肯定能保没事,毕竟是法不责众,蒋总统也不能号召世人都学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不过,却难保这些当保长甲长的就没事。”
“小鬼子真让老朽当什么保长?我不当还不成吗?”
“不当?枪顶到脑门上,恐怕是由不得你啰。”
“委员长真能领着大伙回来?我们能赢吗?”
“赢?什么叫做赢?这也能叫做赢吗?”钱弢苦笑了一声,“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都不入孙子的法眼,而我们这叫什么?就连守都守不住,山河破碎百姓遭殃,有何面目谈赢字。比孙子的下下之策不知还要下多少。要说赢,只有大唐盛势,万国朝拜,那才叫赢。可怜的是我们中还有些人连撤去了能不能回来都还怀疑。”钱弢说完用冷冷的眼神看了看史进财。
“钱兄弟真是好胸襟,有勇有谋有胸襟,钱兄弟真是国之栋梁,国之栋梁呀!钱兄弟当个连长太屈了,照老朽看最差也可以进总统府当个幕僚。”史进财不顾钱弢的冷眼连连夸赞,“党国有如此精锐之人,赶走小鬼子那是不在话下,不在话下。”
“史老爷又笑话我了不是,说破天也就是口上谈兵,空口瞎白话。如果吹牛也算真本事,我就是当个地球的球长,也能把各国各族给安抚妥了。”钱弢边说边哈哈大笑,然后又正形道,“不管最后结局如何。不过,作为一个精明的人,还是应该把这个也列入考虑的范围。”
“那是那是。”史进财连连点头,“钱兄弟就没有个万全之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