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野很及时地收到了钱弢的信。只是无不例外地也给气了个半死。就在咬牙切齿暴怒连连之际,连忙召集清水和陈大歪商量对策。
大野联队部的小办公室内,大野、清水和陈大歪坐在了会议桌前。清水在看了大野转来的信之后淡淡地笑了笑:“大野君,你还是不要生气。山下旅团长就是因为读了钱上尉的信给气病的。”
大野摇了摇头说:“我刚看到的时候确实也很生气,不过我老了,火气也就没那么大了。”
“上次不是说已经把他干掉了吗?”清水问,“怎么又……”
“谁知道,也许是我们的谍报人员搞了乌龙。他们最后反让人给干掉了。”大野无奈地说,“他们只是达成了把钱上尉赶出国军的目的。”
“把他赶出国军,他却又溜出了我们的身边。”清水也不由得摇了摇头,“大事不妙呀。”
大野用日语问:“B区应该没问题吧?”
“B区是没有问题,可是A区呢?”清水也用日语回答,“A区要是让他识到了水,麻烦可就大大的。”
“嗯,这就是我找清水君来的原因,尽早与他做个了断。”大野客气地说。
陈大歪接过大野递过来的信,看了看却又不识字,只好求助地看了看两位大佐。大野无奈,只好让一个懂汉语的参谋过来念信。
大野:
我是钱弢,是你们正在悬赏,也是悬赏过的人。给你带来了坏消息,我还活着,逃出了你的包围圈滋润地活着。我也知道老是给人带来坏消息不好,可现实却总是无奈。抱歉!
我受伤了,正如陈大歪一样。这也给你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在我伤好之前的这段时间,会少了一个人来折腾你们,你们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友情提醒:记住要抓紧时间好好地睡、使劲地睡,不然等我伤好之后,你们又该勤快起来。我希望在我伤好复出之后的日子里,阁下和阁下的部下都能够鸡鸣闻枪声,夜夜不得息。
再说一件事,也是我写这封信的正事。那就是你们在城楼上悬着的那个老头——武家沟的老木匠,一个原本老实本分的人。因为你们的屠村让他丧失了家园和亲人,也让他对你们恨之入骨。其实在他替我死去之前的十分钟我们才认识,不也不能算是认识。因为我们甚至来不及深谈,不过却也不能改变他替我去死的决心。我很佩服他,也许你也应该这样,在这个信奉武士道精神的军队里面都有不少士兵抱头逃命的时代,居然有人甘心地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死,真的值得我们钦佩。现在我命令你,在接到这封信之后的三个时辰之内,把他从城楼上放下来,并厚厚地安葬他,像对待一个英雄一样地安葬他。
我不希望你说不。假如你真的要说不,那我现在就正式通知你,在我伤好之日,必定会有十个日本士兵枭首悬于城内大众视野之中。钱某人言出必行!
我还想说说陈大歪,不知道他当日有没有跳到下水道去。如果他真的跳了,建议阁下给他颁发个金驴奖。真是勇气可嘉、智力有限!
你们一定会很好奇我当天是怎么逃走的吧?其实陈大歪说得也没错,我身上有伤,不停地流血(当然我还想用这个法子把陈大歪骗到下水道里面去,不知道成功了没有)。可是当我坐上洋力车之后,地上就不再有血了,而要在街上找到洋力车,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我走的时候没和你们打声招呼,有点失礼。
你们当天为什么会失败?我想应该不外乎以下二点:第一,陈大歪的便衣队贪生怕死,没有勇往直前;第二,你们日本的宪兵队出动的时机太晚,而且视野太窄,和我坐的洋力车擦肩而过,他们居然没有发现,直直地跑去支援陈大歪。当然我在外面加了一件衣服,外面是看不出流血的,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顺便提一下,你们安在六十三师的鼹鼠我帮你们挖出来了。其中有一个日本女人,功夫不错;还有一个师部高官,能接触到最高机密。可惜的是他们都已经玉碎。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的。原先我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他们就争先恐后地跳将出来。跳将出来也就罢了,握尽先手却又频频浪费,不可恕。后发而先至,下手也没留个情面,望谅、望谅。
以后我们还会交手的。交手一词我不太喜欢,太过粗野。我喜欢围棋里面的一个术语——手谈。围棋你们肯定也熟悉,听说是由我们中国传去了,你们现在的水平很不错,可能还超过了祖师爷了,不过我不是很介意,我只是想借用它们当中的一个词。我们以后还会手谈的。我希望我们都能像个军人一样,有争斗,有脾气,也有节操。
你们也许会对我这几个月来在雷州城所做有些微词,觉得有欠磊落吧。不过我不在乎,我的所作所为跟阁下的设计陷害和对武家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下手比起来,钱某人那是自愧不如。战争本身就是充满诡异,不是掰手腕,还得找个裁判,要公平、公正、公开地分出个高下。我的这个观点,想来阁下也不会太过反对。
如果我没估计错,这封信陈大歪也能得一览。告诉陈大歪凡事不可做得太绝,为自己留条后路。对不起,我说错了,应该是为老婆孩子留条后路。陈大歪打在我后背的这一枪我肯定是要还的。当然我也扔了他一筷子,我也不介意他在我开枪的时候也扔我一筷子。
我真是个啰嗦的人,希望我的啰嗦没有影响到你的休息和心情。再提醒一句,把那个老木匠葬了。等有一天你倒在我的枪口下之时,我也允许你的部下带你的骨灰回日本,或者我也把你葬了。二得其一吧,你选吧,我保证。
曾经的六十三师上尉钱弢即日
参谋面无情地读完信,然后又还给大野转身出去。先前就看过信的大野脸色平静,一旁的陈大歪倒是脸上阴晴不定十分的难看。
“陈先生,你觉得这封信是你的那个大侄子写的吗?”大野打断了陈大歪的愤怒和悲伤。
“是、是的,说、说话还、还是那、那样不中听。”陈大歪点了点头。
清水也在一旁加以佐证:“确实是他的信,跟他写给山下旅团长的口气一模一样,狂妄而又不失风趣。如果他是帝国的军人,我倒是很想结交这样的朋友,可惜……”清水说到这里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陈队长,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真把那老头葬了?”大野用求教的语气问。
“葬、葬了吧,悬、悬尸这、这事,我、我们土匪都、都干不来。”陈大歪很以大野不为然。
“其实我也觉得悬尸不好,只是手下的参谋说要杀一敬佰,让老百姓与他们划清界线。”大野淡淡地说,“钱上尉真做得出枭首报复的事吗?”
“嗯。”陈大歪点了点头,“不、不要惹、惹急了他,他生、生气很、很可怕的。”
清水也点了点头:“已经三天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挂下去只怕尸体也该臭了,该是我们施仁政的时候了。”
“行,我们也算是出于人道吧。”大野说完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参谋进来,大野跟他嘀咕了一阵,参谋领命出去。一小时后小鬼子把武木匠的尸体殓入薄木棺材葬于城外,并立一木牌“平民英雄武木匠之墓”。
参谋出去之后,大野又问两位:“我们现在再来讨论一下,钱真的逃出了我们的包围圈吗?陈队长,以你的对他的了解,他说了真话吗?”
陈大歪摇了摇头:“不、不知道,他、他有时很坦、坦荡不、不撒谎,有、有时却全瞎、瞎白话,糊、糊弄人。”
“清水君,你看呢?”
“他在不在包围圈中我不知道。不过他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却是不争的事实。他写这封信的基础就在他已经得到治疗并不日就可康复之上。”
“嗯,是这样的。”大野也不由得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可是那几条胡同根本就没有医院,连一家药铺都没有。他怎么会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呢?让人费解。”
“有医院也没有用,所有的医院不都在皇军的掌控之中吗?”清水淡淡地说,“难道他还能堂而皇之地去医院?”
大野又问清水:“清水君,依你看我们的包围圈还有必要再扎下去吗?能逮着他吗?”
“这是你的防务,我不作干涉。只是我知道时间久了,篱笆扎得再牢,野狗都能钻出来。”清水懒懒地回答,“你们的包围圈比山下旅团的牢固吗?不见得。从我们接到这封信就说明,那怕是他真的还在你的包围圈中,他与外界,甚至是与我们都是有联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