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上午,伤口刚恢复,身体还尚未完全复原的钱弢化妆后在大街上拉人力车锻炼身体。
“碧水茶庄。”一个头戴礼帽身着长衫脸罩墨镜的顾客提前一个公文袋坐上了钱弢的车。
“好嘞,您坐好啰。”钱弢躬身拉起车,飞快地朝目的地奔去。
“行,跑得还挺快,没完全发力吧?”到达目的地之后,客人下车却没有付费的意思,而是摘下墨镜装进上衣口袋:“堂堂新五军的军长就干这活?”
钱弢听了不由得一笑:“孔掌柜的,穿成这样还让你给认出来了?”
“雷州城能认出你的人多了去。小鬼子的赏金之所以未有人领,那是因为他们都还有中国人的良知。”孔德鑫说。
“哦,是吗?”钱弢笑着说,“我还以为他们嫌二万现大洋太沉,拿不动呢。”
“进去喝杯茶吧。”孔德鑫热情邀请。
“有话还是外面说吧。”钱弢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车和身上的车夫工作服,“就我这车和我穿成这样,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孔德鑫说完一个手势,站在茶庄门口的小汤笑着走了过来。
“钱上尉好。”小汤热情地打过招呼,伸手脱下钱弢的车夫外套,接过钱弢手中的车。
“敢情是你们早就有准备。”脱下外套的钱弢无奈地跟着孔德鑫进了茶庄。
茶庄的生意并不太好,还因为是上午的缘故,偌大的茶庄没有几个客人,四下里显得比较冷落。
二人找了间僻静的雅间坐下。两人刚一落坐,就有人送上茶水瓜子。
“孔掌柜的,这茶庄是你的吧?”钱弢心急火燎地喝了一口茶。
“当然不是我的,是我们的一个联络点吧。”
“哦,那就是你们通常说的党产?”
“算是吧。”孔德鑫点了点头,“怎么,国军不干啦?”
“你怎么知道的?”
孔德鑫掏出身上的一叠报纸:“自己看看吧。看看你‘死后’的风光,各大报纸都连篇累牍地刊着你的英雄事迹呢。”
钱弢接过几份报纸略一浏览:“怎么回事?这些人早干嘛去了?孔掌柜,你说要是我还混国军,他们是不是该把我当宝了?”
“八成是吧。”孔德鑫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这报上说小鬼子还印战争备忘录向你学习,你在山里没少给小鬼子上课吧?”
“还行,我领着手下兄弟跟他们掰了三天手腕,他们拿手的三板斧也拿我没办法。后来他们改攻为围,我们就溜缝隙跑了。”
“就这么简单?搞死不少小鬼子吧?”
“谁知道,也没个确数,小几千吧。只知道那时候枪弹遍地、可也没处搬没处藏,又让小鬼子给拾回去了。”
“那是比较可惜的,不过能跑出命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孔德鑫突然问,“这雷州城还有不少军统呢,他们怎么就没有发现你死而复生呢。”
“谁知道,小鬼子都快把布告糊到他们鼻子上了。也许他们也乐于接受现状吧。”钱弢笑了笑说,“你们怎么会找到我呢?”
“新五军整那么大的阵仗,端炮楼、搅小鬼子的宪兵队、成建制地吃掉小鬼子、打得便衣队躲进了小鬼子的宪兵队大院,还想瞒过我们吗?”孔德鑫顿了顿说,“怎么样,加入我们吧?”
“啥?”钱弢听了大吃一惊,笑了笑说,“这还真不好办。如果你们要是新六军,或者是我们是新三军,往上长长也就够上了。可我们是新五军,你们是新四军,这要是往小里长,恐怕也说不太过去吧。”
孔德鑫听了钱弢的解释不由得也笑了笑:“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就不想为兄弟们奔个前程?你不会也有拉队伍争天下的念头吧?”
“争天下?”钱弢听了差点把喝到嘴里的茶水笑喷,“就我这几十个兄弟还争天下,争个土地庙还差不多。再说就我这脑袋也整不了人们的那些弯弯绕。”
“我们能有什么弯弯绕?”
“你们不是老说什么共产主义吗?跟小时候老和尚跟我讲的极乐世界一样,想着很美,却老是够不着。”
孔德鑫听了也笑出了声:“我们的共产主义是在现实当中救人于水火的,跟你那个靠麻痹人思想的极乐世界可不一样。”
“是的,你们共产主义勇于当政敢说敢干,跟佛门中的阿弥陀佛万事皆空不一样。可是唬人的效果还是一样的。”
“我们那可不是唬人,经过我们或者是我们几代人的奋斗,是可以实现的。”
“这还能实现?各取所需还能实现?”钱弢轻蔑地说,“世上的男子都喜欢年轻貌美的,你们共产主义能把所有的女人都变的年轻貌美了?”
“你这是啥思想?我们的共产主义爱情观可不是推崇年轻貌美,而是追求信仰相同,志同道合。”
“好了,不唠这个,反正我们也唠不清。”钱弢说,“女人伺候男人的烟花行业,自古就有,难不成到了你们当政的天下里连女人伺候男人也不让了?”
“还真是这样的。”孔德鑫点了点头说。
“那是人的天性,这也能禁止得了?行了,不唠了,再唠也不会有结果。”
孔德鑫也只能是摇了摇头:“那你究竟是咋想的?总得帮他们往长里想想吧。”
“这方面还真是没想,反正现在就两个想法,活下去、折腾小鬼子,以后的事爱谁谁。”
“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非官即匪,你不会还想当回你的山大王吧?”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那么远。至于上山的念头,也早就没有了。”钱弢说,“要是加入你们吧,我估计我的手下肯定受不了你们的那些个清规戒律,还是免谈吧。”
“你真的不想加入我们?”孔德鑫说,“我个人非常希望你能我们在一起并肩作战。”
“谢谢,目前真没有这种想法。”钱弢喝光茶杯里的水,站起来要走,“要没有其他的事,我该走了。”
“等等,坐、你坐。”孔德鑫连连压手示意钱弢坐下,“我们再聊聊,不加入也可以,我们还可以合作嘛。”
钱弢重新坐下,孔德鑫给钱弢的茶杯续上水:“合作,这个有意思。合作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就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为什么不合力往一处使呢?”
钱弢点了点头:“说吧,要怎么合作?”
“这个我们可以慢慢谈。”孔德鑫说,“只要我们建立起一个联系机制,所有的东西我们都可以谈。要不,我往你们那里派一个人吧?”
“派人?”钱弢想了想说,“是兄弟一起打鬼子当然随时欢迎。其实别说是你们,就是军统要往我们那里派人也不是不行,只要是兄弟没有二心就行。但是,我们不要管家,也不要多嘴的婆婆。你明白了吗?”
“明白。一要接受你的领导,二要不指手划脚。”孔德鑫点了点头之后又无奈地笑了笑,“我还想往你们那里派一个政委呢,看来是没戏了。”
“其实也不是说要接受我的领导,只要他的意见正确,对我们打鬼子有利,我们也可以听他的。只是他要对我们其他方面指手划脚,那恐怕真不行。”
“先说说你们的现状吧。”孔德鑫无奈地说。
“我们现在的状况不太好。”钱弢说,“三十个弟兄不到,缺钱少粮。”
“三十人不到就整出这么大阵仗?”孔德鑫吃了一惊。
“你还以为你们哪,上千人还窝在山里。”钱弢笑了笑,“我要有上千人,雷州城的大野联队早让我赶跑啰。”
“赶跑没有问题,要守住可就难。”孔德鑫说,“就雷州城这样的地理条件,小鬼子一攻来,还真不大容易守得住。”
“说的也是。”钱弢点了点头,“你们准备给我们派谁过来?”
“我来行吗?”孔德鑫笑着问。
“手下领着上千人的队伍,还会稀罕我这几十个弟兄?孔掌柜的就不要钱某人开玩笑了吧。”
“开玩笑、开玩笑。你看吴连长和小汤哪个更合适?”孔德鑫说,“吴连长呢,作战勇猛,但也大大咧咧。小汤呢,性情温和,但是人太小,可能帮不上多少忙。”
“就小汤吧。吴连长已经官至连长了,可别误了人的前程。”
“行,那就小汤了,等会就让他跟你回去。”
“那你身边不是少了警卫员?”
“没事,我难道还保护不了自己吗?”孔德鑫笑了笑,又问,“你们是不是整天都往外跑?”
“那是呀,我们穷得连个固定的联络地都没有。”钱弢说,“这城里的小鬼子真是穷透了,掏他们的口袋经常都跟水洗的一样,毛都没有。”
“所以也影响到你们的收成啦?”
“那是,影响可大了。”钱弢点了点头,“跟你商量个事。”
“我们之间还用得上商量这个词吗?说。”
“我未婚妻的父亲以前是雷州县的县长,小鬼子进城的时候领着民团跟小鬼子狠狠地干了一仗。结果是他老人家是轰轰烈烈地走了,害得我们家那位在雷州城无法立足。要不让她跟着你们,到你们的根据地历练历练呗。”
“就这事?”孔德鑫疑惑地问。
“啊,还不就这事。”
“这算什么事,我们正到处招兵买马呢。她应该还有文化,到我们那里就更是宝。”孔德鑫说,“你啥时把她领这里来,我们啥时把她接出去。当然,如果能陪上一些军火就更好了。”
“要枪?”钱弢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怎么老是缺枪呢?难道枪还能当成饭,给吃了不成。”
“你也别奇怪,家大业大,新兵众多,我们还真的很缺枪。”
“枪我倒是有不少,不过我们缺钱和粮食,要不我们交换交换?”
“看你这脑子转的,够快呀!”孔德鑫点了点钱弢的脑袋,“把我们的合作当成生意啦?”
“也不是,只是各取所需呗。”钱弢问,“实在不行就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要买军火,只要他们出得起钱,三八枪、歪把子、九二式,甚至是迫击炮都不成问题。我还有一辆小鬼子的摩托车,不知有没人能要?”
“行了,甭打听了,都给我们呗。”孔德鑫说,“钱我们是没有,你们不是要吃饭吗?我们合伙弄一个饭庄呗,你和你的手下免费吃总可以了吧?”
“开饭庄?免费吃?”钱弢愣了一下,“这样子倒是行,只是需要我们干活吗?”
“随便,你安排吧。爱干就干。”
“这个行。”钱弢想了想,“孔掌柜的就是高。这主意行,手下没事做的人也可以到店里帮忙,还能接触五湖四海的人,多了一个获取情况的来源。”
“那是,你还以为情报都得像你一样在外面跑吗?在外面跑没长你这样火眼金睛也是白搭。”孔德鑫压低声音说,“有时候坐在店里的情报价值更大。”
“要想获得大情报就要把饭庄弄得高档,可我们这些穷哥们的吃饭可又成了问题。”
“不要紧。”孔德鑫说,“找一间前后都有门的店铺,前门做大生意,招徕贵客。后门做小生意,专门招待穷哥们。”
“行,那就这样呗。”钱弢说着起身,“我回去再找他们商量商量,我也准备点钱,入点股吧。”
“那当然更好。不过,你不是说缺钱吗?”
“现在是有点紧,以前的老本还是有一些的。”钱弢说,“对了,那些枪有些就在城里,我们可不包运输。”
“运输我们可以负责。”
“咋?你们还有路子可以走通鬼子的关卡?”
孔德鑫压低声音说:“这茶庄的水都是从山上运来的山泉水,我们的运水车天天都要进出城。天天都要在城门里晃荡,小鬼子也不太留意。再说我们还弄到了小鬼子宪兵部的通行证。”
“拉水车?这个办法还真好。”钱弢听了一乐,“小鬼子还能给通行证?”
“有不少鬼子头也好这一口。”孔德鑫指指桌上的茶,“这茶没有山泉水就泡不出这个味,所以他们也愿意给我们出具通行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