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要饭的谁跟着你,这种人大街上多的是。”钱弢说,“至于我是怎么脱身的,这是秘密,不宜外泄。倒是你怎么脱身的,还真是个大问题。”
钱弢说到这里突然坐起盯着野山:“对了,你是怎么从酒井那里脱身的?你露出了这么大的消息,他应该派人盯着你才是呀,防你使奸呀。又是怎么溜到这里来了?还有,你不用点卯吗?不是跟你说了不方便或者是没时间可以不来吗?”
“这也是秘密。”野山同样以秘密回敬。
“行,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摆脱跟踪的,咱相互解秘如何?”钱弢提议。
“行,你先。”
钱弢淡淡地说,“雷州城里有很多的店面或者是住宅都是开着前后门的,有些更是前门是一条街,后门又是另外一条街。我只是进了一间这样的小店,后面跟着的人当然不知道我是不是去消费。反正他们选择在外面蹲守,只是结果让他们失望了。现在到你。”
“我是日本人,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野山说,“酒井亲自去大野联队部汇报时,我就从宪兵队的后门溜了出来。刚开始是有两个小兵跟着,被我一顿呵斥给赶了回去,没多久我就找到了换衣服的主。至于点卯吧,那就请村上君放心,押送东西不是每天都要干的活,有时十天半月才有一次。你在山上也不是每天都看到了我吧?再说,我也跟大野打过招呼了,休息两天。”
“这么简单?”
“事实往往都是简单的。”野山带着点坏笑,“要我给你弄点复杂的,那我给你编一个,不过得花点时间,还请村上君等上片刻。”
“行,爱编就编,我就当听故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弢边说边斜靠在破棉絮上。
两人一直低声地聊着,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初更。初更的雷州夜静人稀,两人也不再说话,靠一张破棉被遮身,抖抖索索地躺在地上。
三更刚过,街上万籁俱寂。突然一阵多人蹑手蹑脚小跑的细碎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钱弢捅了捅野山的胳膊,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野山,你输了,卖给我了哈。”
“没那么快吧。”野山说完坐起斜靠在墙角,将半张棉絮搂在胸前,“说不定是其他的人在行动,或者是要去其他的地方呢。”
野山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几十个身着便装的汉子就从他们身边走过。期间有两个人还拔出军刀向钱弢两人逼近,后被一句日语“别惹事,流浪汉”给喝止。
一行人走远,钱弢也翻身坐起:“怎么样?认输了吗?”
野山怔怔地坐在地上:“钱,是不是你要的价码太高了,他们出不起这个价码吗?”
“别废话了,赏金是他们自己主动整出来的,我只是照章收钱,把银元换成了金条而已。”钱弢轻轻地拍了拍野山的肩膀,“跟过去看看吧,省得你到时说我赖你。”
“算了,还是别看了吧。我信你还不成吗?”野山无奈地说,“我听你的,做你的仆从,这总行了吧?”
“跟上吧,看看他们是怎么玩的。”钱弢把野山从地上拉了起来。
“真跟上?我们手中可没有家伙,要是露了馅准吃亏。”
“所以我们要小心了。”钱弢和野山拉开距离,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在距离二号院子不远处,前面的一行人经过短暂的商议,然后分头包抄,其中有数人选择了附近几处较高的建筑翻墙入室。
“怎么样?都看清楚了吗?”野山跟上来之后问。
“也就那样,没啥好看的。”钱弢作了个回撤的手势,“也就是四面包抄,择高处设狙击位。”
“回去喝酒吗?”野山跟在一旁小声地问。
“喝,喝死你去。”钱弢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得先换了这身臭皮,然后洗洗。”
上午九时,距离钱弢与酒井约定的收钱时间还差一个小时,二号院子附近的小胡同里出现一个跛脚的匠人。匠人肩扛着一条长板凳,板凳的一头绑着他吃饭的家伙——一块磨刀石。匠人一路慢悠悠地拐着,一路悠长地喊着自己的号子:“磨剪子嘞,锵菜刀——”
匠人生意清淡,偶而有人出来张望也大都是摇头摆手,更有大婶忍不住抱怨:“粥都吃不上,哪还用得上刀剪,没甚磨的。”
一身便衣的渡边少佐和便衣队的耿大坚躲在一间小屋子里忙着商量对策。渡边用蹩脚的汉语问耿大坚:“怎么搞的,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匠人?什么的干活?”
耿大坚谦逊地说:“少佐阁下,这个、这个,属下也不知道。”
“他的有没有可能是土匪的干活?”
“有,还真有可能。”耿大坚想了想,“也许是先来望风的吧?”
“望风?望风是什么的干活?”
“就是打探风声,看看有没有危险,然后主角才登场。”耿大坚相信自己的解释合情合理,“相当于皇军的侦察尖兵,是个小角色。”
“小角色?”渡边点了点头,“哟西,小角色的放过他,我们这次要钓的是大鱼。通知下去,不要轻举妄动。”
“是、是。”耿大坚说完,转身到窗口向外比划了几下手势。
化装成匠人的钱弢慢悠悠地转遍了二号院子附近的几条胡同,然后径直地进到二号院子拍了拍客厅的大门,高声地喊道:“东家在吗?有人在吗?磨刀匠要讨口水喝。”
“进来吧,门没锁呢。”钱弢捏着鼻孔低沉地发出另一个声音,然后推门进去。进门后的钱弢回身关上大门,把磨刀匠的长条凳往地下一撂,又把几扇开着的窗户一一关紧,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找来一套国军上尉服饰换上。
十点钟差一刻,大野、酒井和野山一齐到来渡边和耿大坚藏身的小屋。酒井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有情况吗?”
“有一个跛脚的匠人进了那座房子,没有再出来。”渡边报告,“以前我们从多个方向观察都没有发现房子里面有人。”
“这么说来钱上尉还没有来?”酒井边说边转身看了看身边的野山。
“应该不会的,钱同学一向说话算数。”野山装出为难状,“一会我们进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大野也点点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大野领着一行人来到二号院子前。
“就这样的破院落?”大野和酒井对视了一眼,感叹道,“这样的破院子,连个院门都没有,雷州城触目皆是,怪不得他能隐身于城里,而我们却一无所知呀。”
“大佐阁下教训的是,职下定当转变思路,开阔眼界。”酒井上前认错。大野摇了摇头,然后对野山比划了一下手势,示意野山上前联系。
野山往前一步,隔着院落对着关上的大门用汉语大喊:“钱弢同学,你在吗?我们给你送黄货来了。”
“拿到院子里来吧。”钱弢打开客厅的大门,转身又大马金刀地坐回客厅正中的一张椅子上,“你们先在院子里站着,我要验验货。”
野山走在前,后面紧跟着大野和酒井。“站住、站住!就站在那。”钱弢打手势止住三人再前进。
“钱,你这又是干什么?我们可没恶意,是来给你送钱的。”野山言辞恳切地说,“你不是说收了钱之后我们就友好相处吗?”
“对,问题是我现在还没收到钱。”钱弢冷冷地说,“黄货带上了吗?”
“这个当然。”野山说,“我来给你介绍一下雷州城的两位长官吧。”野山边说边介绍了身后的两人,“这位是大野联队长,是帝国有名的中国通,雷州城的首席指挥官。这位是酒井中佐,是宪兵队的负责人。”
“大野联队长,久仰。”钱弢嘴里客气,却不站起来施礼,“这位酒井中佐嘛,那就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了。”
“什么的意思?”酒井用蹩脚的中文问野山,野山用日语给他翻译了一下。酒井气得一瞪眼“你!”,却又不敢发作。
“这位就是钱上尉?”大野边问边看了看野山,野山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鄙人。过去给联队长带来不少麻烦,还请见谅。”
“这个好说、好说。”大野说完对后面一挥手,后面的两名卫兵抬着一个小皮箱走了上来。
“哦,好大的家什伙!”钱弢边说边皱了皱眉头,“份量够吗?”
“钱上尉收下这些金条,我们就是朋友了。”大野笑着说,“份量当然够。一块银元约重二十七克,二万银元为五百四十千克,然后我们按五十比一给兑成了金条,一共是一十点八千克。按你的吩咐一百克一根的金条,一共一百零八条。钱上尉请过目。”
“把箱子打开。”钱弢掏出身上佩戴的手枪,对正要摘下白手套的大野说,“不要摘下手套,也不能把手举起来。”
“钱上尉,你这又是干什么?”现场气氛骤然紧张,大野装作不解地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