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颖之一回来就带来了军统约见的消息：“钱，他们约我了。”
“嗯。”钱弢点点头，心里还是更关心雷州城的兄弟，“你们打电话的事弄妥了？”
“嗯。”李子棋也点点头，“他们虽然有意见，但还是会执行的。”
“行。”钱弢无奈地叹了一声，“希望过几天咱们就能回去，感觉那里才是家，这里只是个临时歇脚的站点。”
“真回去吗？”武木才高兴地问道，“回雷州城还是回山里？能回山里吗？”
“雷州的环境差我们才进山，我可不乐意进山。”
“进山挺好的呀。”武木才不解地道，“乡下能种出粮食，山里能逮些野兽，河里还有鱼虾。”
“想家啦？”钱弢问，“你们武家沟不就是这样的。”
“嗯，想家。”武木才一听到武家沟就神情黯淡，“可是小鬼子还在呢。我答应过我爹，要赶走小鬼子的。”
“木匠，你到现在还放不下？”钱弢关切地问，“其实你也弄死了不少小鬼子呀，应该可以告慰先灵了吧？”
“只要还有小鬼子在眼前晃，就不能算数。”武木才咬咬牙说，“大哥，别说是回雷州城了，就是继续呆在大上海，我也还跟着你，我爹吩咐的。虽然最近我们没弄死多少小鬼子，可是听你们说前天弄死的那个鬼子婆是个大家伙，我一样很开心。”
“聊完了吧？”林颖之不满地插话问道，“我怎么就这么不受重视呢？你们净唠些闲嗑，也不管我的事。我可得提醒你——钱，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的，没完事之前谁都不能回去。”
“行，就算我欠你的。”钱弢无奈地说，“为了一个鬼子婆，把我几个小店都给折腾的没了，那可是我们兄弟活命的营生。”
“你不是有钱吗？有钱还怕什么？买呀。”
“有钱？买？”钱弢轻蔑地笑了笑，“有钱也不一定就能买着吃食，尤其是小鬼子把着城门的时候。”
“所以你担心他们了？”林颖之问道，“可是现在上头已经约我了，我们的任务说不定马上就能完成了，这时候你要撒手，太不仗义了吧？”
“我没说撒手呀。”钱弢正色道，“如果我那几个铺子真丢了，以后你们国军光复雷州了可得还我呀。”
“行，还你。”林颖之说，“任务一完我就给上头打报告，说你为了帮我，雷州城的店铺让小鬼子没收了，让他们光复之后一定还给你。”
“拉倒吧。”钱弢摇了摇头，“你要在报告上一提我的名字，准得糟糕。”
“那怎么办？”林颖之说，“我总不能说某人帮了我，把店铺弄丢了，光复后要把店铺收回来还给某个人吧。”
“对了，你可以写他们的名字。”钱弢想了一下之后说，“就写他们的名字——李子棋、武木才。”
“行，行。照你说的。”林颖之说，“可是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听我说啦，我怎么就这么不受重视呢。我带回这么大的消息，你居然无动于衷，还直唠闲嗑。”
“行，你说吧。”钱弢转过头来直盯着林颖之的双眼，“我听着呢。”
“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在邮局前的布告栏上看到他们在招呼我。”林颖之把钱弢的脸往边上一推，“别直盯着我，狼一样的眼睛，冒着凶光让人怕。”
“你不是说我们不重视你吗？重视了，你又受不了。”钱弢认真地问道，“你确定是这两天写上去的吗？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在留言上说，老娘的病好了、想我，要我回去看看。”
“按意思理解是你的甄别通过了，他们要召你回去了。”钱弢分析道，“消息也够灵通的。”
“应该是这样的。”林颖之解释，“宪兵队内部肯定也会有我们的眼线，他们的第一课长去世这么大的事，头儿肯定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那行。”钱弢说，“那你就去呗。我这里来去自由，只要你不带尾巴回家就行。”
“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不能。”钱弢冷冷地拒绝，“我不想跟任何军统人接触，完成你的这次任务之后，就连你也不例外。而且你突然带一个陌生人去接头，也不合你们的规矩吧？”
“按常理是不符合规矩。”林颖之说，“可是我这次能够完成这项难度超高的任务，主要还是得益于你们的帮助。他们肯定也知道我有帮手，所以我带你去见他们也不算突兀，更有可能他们也希望见到你。而且这次去极有可能是接受下一次的任务，也就是那批货的押运，这次任务如果没有帮手也很难完成。如果你能去，当面地接收一些信息可能会对任务的执行有些好处。”
“那好吧。”钱弢想了想，然后冷冷地说，“我们还是先谈谈我们该得的好处吧。我希望分得你们那批货的五成。”
“你说什么？五成！这不可能。”林颖之大吃一惊，“你是不知道那批货的货值吧？你上次卖的那手镯恐怕只能值个零头。”林颖之说完之后别过头不再搭话，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我可以漫天开价，你也可以坐地还钱。”钱弢冷冷地说，“这货还在鬼子汉奸的眼皮子底下呢，是谁的还说不太清，你这么快就把它划归到军统的名下有点为时过早吧？”
“一成！”林颖之语气坚定地竖起一根手指，“一口价，我拒绝讨价还价。”
“你这是代表军统在跟我讲价吗？”
“不，是私人。”
“私人？为什么？你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说实话我没有。”林颖之说，“可是不都有战损吗？再说那货现在还被鬼子汉奸看着呢，你要是能完好无损地从码头弄出来，我就分你一成。当然我不会如实地跟上头说是分你了，我可以汇报成战损。懂了吗？”
“你也开窍啦？”钱弢摇着头问，“我还以为你一直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呢。可是我觉得你上报三成的战损，他们也能接受。”
“我自己心里过不了关。”
“要是我出钱买呢？”
“不行，我不缺钱。”林颖之摇头道，“再说你也没多少钱，就你存银行的那点子还打得不了我。”
“除了钱还有什么可以让你多分我点？”钱弢问，“谈交情？谈交情行吗？”
“只要你答应以后还帮我就行，三成就三成。”林颖之盯着钱弢的眼睛说，“你能答应吗？以后。”
“以后是多久，一辈子？”
“也许，只要我高兴。”
“那就算了。”钱弢说，“我还是喜欢自由多点。再说有一成也够了，我不开药铺，也不办医院。”
“这就对了，其实你也不打算拿它换钱。”林颖之继续说，“因为你有钱，你的钱似乎都来得不怎么艰难。”
“这很难说。”钱弢说，“这几天不就没有进项吗？我还指着你能给我们点家用呢。”
“这个好说。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要点回来。”
“今天晚上？”钱弢惊奇地问，“你今天晚上还要出去吗？”
“凡事趁早不趁晚，吃过晚饭你陪我走一趟吧。”
“行，欠你的。”钱弢无奈地说，“我还以为可以消停几天呢。”
晚饭后，化装成人力车夫的钱弢拉着花枝招展的林颖之出了门。在一片嘈杂的胡同七拐八弯之后，林颖之让钱弢放慢了速度。林颖之对胡同口的小烟贩笑了笑，小烟贩扬起手中赶灰的鸡毛掸子掸了掸灰，给出可以通行的信号。
“走吧，就把车停在这里。”林颖之下了车，带着钱弢敲响了弄堂里的一间院门。开门的人正是码头钱弢见过的货场管理员，此时的管理员打开门，却不搭话，把两人领进了内室。
内室简陋的桌子前正襟地坐着一个留着小分头的中年人，中年人看到林颖之笑容满面，看到钱弢时却大吃一惊：“这位是？”
“车夫、车夫。”钱弢用沙哑的嗓音答道。
“任务的完成全靠这位车夫。”林颖之不待回复，示意钱弢在桌前坐下，“我想这次来可能跟下次的任务有关，我想让他来参谋参谋。哦，不，就让他来拿主意吧。”
“这、这……”中年人有点语塞。
“信不过吗？”林颖之有点生气，“这次的甄别，甄别的可不是我一个人，也包括这位车夫。”
中年人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你们为党国完成了一项大任务，我们就应该无条件地相信你们。”
“你应该就是我现在的头了吧？”林颖之问道，“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他们都叫我老谭，你也叫我老谭吧。”
“我们上一次的任务可有经费。”林颖之问道，“你也知道，我们做下了惊天的案子，最近连出门都不方便，没有钱生活都困难。”
老谭转身从一隐秘处掏出一沓钱交到林颖之手上：“暂时就这么多，你执行任务的奖金还没有批下来，放心少不了你的。对了，这位兄弟是哪条道上的？这次全仰仗几位鼎力相助。”老谭边说边对钱弢拱了拱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