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苟三拿着小眼镜执笔的作战经过来到师部的时候,师长陈光中及其幕僚正在为如何上报战事而犯愁。
苟三进到师部向师长行了军礼之后,然后递上一个文件夹:“报告师座,这是我团三营三连的作战报告。他们在阵地坚守三天三夜,歼敌数千,缴获无数可惜大都给炸了。”
廖参谋长一听大吃一惊:“一个连坚持三天三夜,还歼敌数千?你当是孙大圣大闹天宫呢,还能抵住十万天兵天将。我们一整个师还让人追得满天跑。”
“报告参谋长,确实是这样。这里附上了他们的阵地构造和他们每一天的详细作战经过。他们还摧毁了小鬼子的炮兵阵地,打下了小鬼子的飞机,对付过小鬼子的毒气弹。小鬼子的防毒面具他们还真是带回了几十具。”苟三报告说,“我们三营二连的连长郑大彪也一同参与了二天三夜的战斗,他的报告也附在后面。虽然听起来数据很吓人,可是看看他们的报告,也可能是确有其事。”
陈光中接过报告,粗略地看了一下:“行,先放在这。我们将酌情上报,为你们请功。你先回去吧。”
“师、师座,你真的会如实上报吧?”苟三听出了陈光中话里的味道,不太放心。
“苟团长,你就放心吧,该你的功劳一点都不会少。”陈光中摸着自己的光脑袋,“这次是难为你们团了,又让你们在前面守着,又让你们在前面开道。这些我们都记着呢。这不,过几天就让田副官给你们团发军饷,你把花名册准备一下。记住国难当头,少掺水份、少吃空饷。”
“多谢师座。”苟三又行了个军礼,“请问师座,这次能发几个月的军饷?”
“本来是预备发二个月的,看在你们团功劳比较大,伤亡也较多,就发三个月吧。”陈光中边说边露出慈祥的表情。
“可、可都欠半年的饷了。”苟三有点难为情地说。
“这事我知道,军政部也知道。”陈光中说,“可军政部就是下不来钱,我这个当师长的也很为难。国家现在有困难,我们大家就得多担待点。”
“这、这……”苟三嗫嚅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话。
“好了,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们正在研究军机大事呢。”廖参谋长把苟三劝出了师部。
苟三一出师部就一口啐在地上:“我呸,弟兄们三个都去了二才想起发饷,薪饷还得被腰斩。脑袋别裤腰带赚的钱你们也贪,没人性!”
苟三刚走,廖参谋长就拿起桌上的文件仔细审阅起来,看到最后把文件夹一合,看着陈光中笑了起来。
“笑啥?”陈光中莫名其妙,“看傻啦?数字是有点夸张,但也不至于把我们见多识广的参谋长弄傻了吧?”
“不,师座。这数字一点都不夸张,如果真按他们的说法来作战,这里说的还真有可能是真的。”参谋长收敛了笑容,“虽然我们这样如实上报会给上级带来震惊,甚至给全国带来震惊,甚至会遭到骗子的骂名,但这里面的数字我认为还是真实的。”
“那怎么办?”陈光中说,“还是先这个放放吧。我们自己的报告还不知道怎么写呢。”
“有了这个,我们的报告就不愁写了。”参谋长一脸坏笑,“这也是我刚才会发笑的原因。”
“哦,说来听听。”陈光中也有点若有所悟。
“如果我们把这份报告中的三连换成我们师,这样既可以对军部、集团军,甚至是军政部交差,甚至还能捞到些战绩,也不至于挨骗子的骂。更可以解了我们不知道该怎样报告的难题。”参谋长拍了拍报告,“我们把这里的由一个山坡,扩大为我师重要防区,把其中十几个人的出击,改成我师某部英勇出击……”
廖参谋长如此这般地一说,陈光中哈哈大笑,马上一拍桌子:“就这么办。正闹瞌睡便有人递枕头——爽快!”
“那我们是不是该给他们点奖励呢?”廖参谋长请求。
“老子的奖励还没落着,给他们奖励个毛。”陈光中说,“等军政部的奖励下来,给他们零头舔舔就是了。再说,他们连的功劳不就是我们师的功劳了,他们不也正在本师的管辖之下吗?”
“是、是,师座高见,报告一事马上就办、马上就办。”笑着拿起文件加工去了。
三天后的上午,正在休整的三连迎来了师部的田副官和团部的林参谋一行。田、林两人一进钱弢的帐篷,林颖之就给钱弢介绍:“这位是师部的田副官。”
“见过、见过。”钱弢上前敬礼之后,又分别握了握手,“田副官就是真命天子?”
“贫嘴。”林颖之笑着白了钱弢一眼,“我们这次来可是公干。”
“公干?让我猜猜,发饷!肯定是发饷。”钱弢笑着说。
“这都能猜中,还真是神了。”林颖之说。
“这其实并不难。”钱弢说,“国军都是这个优良传统,打完仗队伍大幅减员后发一次薪,拢拢人心。然后再招些新人整训,然后又是大幅减员之后发薪。如此循环,省了不少钱。只是克扣死人的钱,是要遭报应的。”钱弢不顾长官的脸色自顾自地说。
“闭嘴!”林颖之变脸,生气地说,“上头就是这样交待的,爱要不要。”
“要,当然要。弟兄们的血汗钱能不要吗?发几个月?全发吗?”钱弢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三个月,爱领不领。”林颖之语气生硬。
“行,领!有多少领多少。”钱弢边说边让传令兵集合队伍。
钱弢转过身又问师部的田副官:“田副官,发饷这么小的事,还用得着惊动师部的长官吗?”
田副官不置可否地笑笑,林颖之直爽地回答:“因为你们连比较特殊。听说你们阻击时间最久,打死的小鬼子人数最多,可回来的人数也最多,所以师部派人监察,防人作敝。”
“作敝倒是不想。就是我还有十来个受伤的弟兄尚未归队,他们的军饷又该如何处置?”钱弢想起还留在坑道中的那些伤兵。
“这个没有办法。我们这次是按实际人头计发,你那些兄弟要是以后能回来,以后再补发。要是死了或者是跑了,那就免了。”林颖之快人快语。
“我保证他们能回来,能不能让我们先给领了?”钱弢说出自己的看法。
“钱上尉,你觉得你的话靠谱吗?多少兵有事没事还想开小差,这么好的机会,恐怕很少有人会选择重新归队的。”林颖之再次出言机讥。
钱弢知道多说无益,便请两位长官到操场按人头发饷。
发饷进行的很顺利,虽然当兵的大多都知道,这三个月的军饷顶了半年的发,可还是有条不紊地默不作声地排队把钱领了。钱弢心里直嘀咕,多好的兵呀。
发过军饷的军营格外地平静,时近黄昏却也没有一丝的杂音,钱弢和小眼镜正在帐篷商量该怎样给死难的兄弟找补找补。梅林拎着一个公文袋走了进来:“连长,你看外面有个包,我看你拿着正合适,我帮你给拾来了。”
钱弢打量了一眼:“里面都有啥?”
“也没啥。”梅林说着从里面掏出一包银元,搁到桌子上,“就这些大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钱弢接过包,每个口袋都看了看,确定里面并无它物,把银元交到梅林手上:“这包看样子像是有点派头的人拿的,他们不会在乎这点大洋的,你拿着吧。包就搁这,有时候还能派点用场。”
“不、不,我不要大洋,刚才发的军饷还不知道该怎么花呢。”梅林说完撂下大洋转身出去。
钱弢拿起银元捏了捏,顺手给了小眼镜:“入小金库吧。这次我们是伤亡大,收入少。恐怕不够给那些死难的兄弟安家啰。要是不够从上次剩余的地方支点吧。”
“收入其实也不少,这要看连长怎么张罗了。”小眼镜说。
“死人的薪饷咱们是不能欠的,都给他们补上半年的薪水吧。至于安家吗?非后勤队人员就给五十大洋吧。幸好后勤队的都还健在,以后如果后勤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按毛阿大的办吧。”钱弢冷冷地说,“还有毛阿大,当时我们忘了给他算上薪饷,也给他们家再寄点吧。”
“是。”小眼镜说,“如果这样安排,我们这次划拉到的应该够数,毕竟我们伤亡不大。可是,有些兄弟不一定都能把钱寄到。”
“尽量吧,尽人事听天命。”钱弢默默地说,“打仗就这样啊,一场仗下来总得掉不少兄弟。”
“嗯。”小眼镜说,“那连长,你歇着,我回营帐去了。
半夜,依然睡在地上的钱弢听到一阵向自己营帐靠拢的脚步声,心里一惊,自己的哨兵和防务难道不起作用。钱弢赶紧起身闪出营帐隐身暗处,昏暗的光线下,团部的林颖之正带着一群手持汤姆森冲锋枪的宪后蹑手蹑脚地包围自己的营帐。
钱弢显身出来,一脸坏笑地说:“林参谋,这才多会不见,就想我了?想我就想我吧,也用着整这阵势吧?”钱弢边说边指了指周围的宪兵。
“别嘻皮笑脸,你摊上大事了。”林颖之一脸严肃地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