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鬼子也给三连准备了个口袋。”郑大彪摇了摇头说。
“那又怎么样?他们没有钻进去吗?”苟三和许丁昌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没有,他们还把另一批小鬼子给支了进去,结果他们自己打自己,小鬼子自己倒是伤亡不小。”
“扯!小鬼子还能听他支使,岂不成了精了?”见多识广的苟三想当然地不敢相信。
“黑灯瞎火的,钱上尉带了十几个人全抱着小鬼子的歪把子去偷人家的军营,小鬼子死伤不少,当然是不能依了,就死命地追。他就把人给兜进了埋伏圈,然后自己趴在角落看小鬼子自己撕咬。”
“那他自己怎么出得来?”许丁昌不解地问。
“他究竟是怎么样出来我也不是太清楚,前面怎么把小鬼子兜进去我就知道。因为我也有幸成了其中的一员。”郑大彪接着把他们怎么诱敌,又是怎么全身而退详述了一遍,最后补充说,“钱上尉和一个兵当时留在最里面喊了一声冲锋的口号,接着就打成一片了。最后他们怎么出来的不知道,后来听他们讲是装成小鬼子的伤兵,诈出了沟口,然后乘黑夜安然脱身。”
“你当是说书呢。”苟三听了笑着摇了摇头说,“还猛翼德喝断当阳桥呢。”
“那倒也没那么玄乎,不过我说的句句是实。”郑大彪拍着胸口信誓旦旦。
“行了、行了。回你的二连吧,写一份书面报告上来,详细的。我们会把它报上去的。”苟三把郑大彪也赶出了团部。
团部只剩下苟三和许丁昌两人,许丁昌惴惴地讨好着说:“团座,看来这次三连确实是帮了大忙。我说后面的追兵咋没那么多,也没敢追得那么紧,原来他们自己还难受着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用不着阴阳怪气。”苟三点破许丁昌。
“嘿嘿,我是想说,既然钱上尉打鬼子那么厉害,我们是不是可以先放他一马?”许丁昌接着说,“要没有他们连在阵地上顶着,我的另外二个连,可能还要再减员一半。甚至是整个师都会受到更大的损失。”
“他是厉害,不说别的。就单凭他跟小鬼子折腾了这么多天还能带回那么些兵来就已经是不错了。”苟三挠了挠头,“问题是,我可以先放他一马。大不了我就当那两个亲人死在小鬼子的手上了,反正经过这一战手下弟兄三去了二。可就怕师座还防他拉人马呢。”
“那可咋办?要说党国正是用人之际,师座也不会因为区区一个连长而提心吊胆吧?”
“这事谁知道,陈师长向来就胆小……这个,心细如发。”苟三硬是把胆小如鼠吞了回去,整了个好词往外托,“好了、好了,你也走吧。我们就把这事先放放,以后师座会催再说。”
“那我先走了。”许丁昌笑着敬了个礼。
苟三白了许丁昌一眼,“我还不知道你,手下出一得力干将替你卖命,不舍得了。”
“团座,我们可都一同在替团座和师座卖命呢。”许丁昌笑着说。
“走吧、走吧,别怪笑了,瞅着瘆得慌。”苟三一脸怒气。
晚上,雷州城钱老贵那间昏暗的小屋一切如旧,唯一不同的是躺在躺椅上的钱老贵破天荒地丢下了大烟袋,捻上了佛珠。钱老贵闭目躺在躺椅上面无表情,恍若老僧入定,右手却不停地转动着佛珠。
水生进来挑了挑油灯的灯芯,豆大的灯火往上长了少许:“东家,这几天山里打得不可开交,响声大着呢。”
“嗯。”钱老贵并没有睁开双眼,“听着呢。还有什么事吗?”
“今天山下放下飞鸽,说是前几天有几百老百姓拿着少东家的信物到洞里躲避兵火。”
“净能惹事。”钱老贵淡淡地说,“幸好没再做打家劫舍的生意,要不然把家底儿兜给人家可不好。他们还在吗?”
“不在。第二天下午就让新四军给接去了。”
“新四军?怎么又把新四军给绕进去了。”钱老贵边说边睁开双眼,看了看一旁站立的水生,“你坐吧。国军不是一向与新四军不怎么对付吗?”
“这个我也不懂,信中就是带了这么一笔。”水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会不会是少东家跟他们有交情?”
“谁知道。”钱老贵淡淡地一笑,“越大越捉摸不透。山上没丢什么东西吧?”
“没,新四军接人的时候还捎了两挺鬼子机枪和不少子弹,说是少东家让捎的。”
“机枪?”说到枪钱老贵眼中略放也了些光华。
“是,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歪把子。”
“嗯,知道。”钱老贵点了点头,“有了机枪,山洞倒是能踏实许多。小鬼子这几天都在忙乎什么呢?”
“也不知道。反正四周全乱成一锅粥,先是小鬼子对上了新四军,然后又是小鬼子对上了六十三师。”水生说,“据探子来报,小鬼子跟新四军还没整上一白天,让新四军给跑了。可是他们跟六十三师倒是闹腾了好几天,看来还是六十三师能打。”
“能打个屁!”钱老贵骂道,“要是我的耳朵没有聋,六十三师也就顶了个白天。那个白天可是四处枪炮响,枪声也有远有近,有左有右。可是在那天晚上响过一阵激烈的枪声之后,就剩下一个单点在支撑了,枪炮声也是在一个点上来回地响。也许是留下来阻击的,也许是让六十三师给撂下的。”
“应该不会吧?怎么会撂下自己的弟兄?”
“难说,要阻击也不会阻击几天吧?六十三师早该跑得没影了。”钱老贵忧心忡忡地说,“那孽种跟他们就不太对付,千万不要他们给撂下来了。”
“不会的,东家。”水生宽解钱老贵,“以少东家的身手和点子,没有他过不去的坎。我们这些老兄弟就没少吃他们的亏。”
“那是以前,他一个人,可以靠鬼点子和不凡的身手来整盅我们。”钱老贵叹了一口气,“现在可难了,小鬼子肯定把四周都给围上了。他就是有再大的本事,还得顾着手下的那些弟兄,还能翻了天了。”
“所以,东家就……”水生边说边看了看钱老贵手中的佛珠。
“嘿。”钱老贵无奈地笑了笑,“我一向不信这劳什子。只是这几天心中烦闷,拿它来清净清净。”
“不会的,少东家一定不会有事。”水生说,“说不定他在外面也学到不少的本领,可以保他们的弟兄没事也有可能。”
“嗯。”钱老贵点了点头,“但愿吧。今天上午那一声巨响,有点像为这场纠纷做了个小结。希望不会是那愣种在用生命跟人家作总结。”
“不会的、不会的,少东家不会有事的。”水生说着也不由得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滴。
“最近我们身边又怎么样了?”钱老贵转了一个话题。
“好着呢、好着呢。”水生连连点头,“最近结巴佬老实了不少。还有那些接回城里的家眷,也都安置好了,全是些不入眼的破院落。”
“外面把桩的弟兄可都是老三他们不认识的?”
“是。最近难民比较多,我们收了二十几个弟兄,全是生面孔,都是他们在把桩呢。”
“朱小姐可还好?”
“现在是好。可是年轻人不能安生,一天到晚总是思虑着要出去。”水生也叹了一口气,“也是,年轻轻的把人家关在家里,也总是不对味。”
“如果她要出去,就把让她化成又老又丑的叫化子领出去溜溜。”
“啥?叫化子?”水生听了也吃了一惊。
“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
水生想了想摇了摇头:“只是朱小姐可不一定受得了。”
“那也没办法,总比丢了命强。”钱老贵又问,“那几家店铺怎么样了?”
“还行。兵荒马乱的,不过总能顾得上我们的开销。”
“能顾得上开销就行。”钱老贵淡淡地说,“要是顾不上开销,就从这里拿点,非常时期顾不得这许多。”
“诶,这个自然晓得。”水生边回答边讪讪地提议,“东家,要不要差些人去战场上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
“打听打听可有少东家的消息。”
“小鬼子带了翻译进山吗?”
“好像没有,昨天我还瞅见单家那小子还在城门口晃悠。我上去问‘忙吗’,他回‘就那样’。看来小鬼子是没带翻译,这群小鬼子应该有不少中国通吧。”
“小鬼子连翻译都不带,专找些中国通办事。看来他们是不想让中国人知晓这事。”钱老贵又叹了口气,“我们派人又能打听出什么消息呢?鬼子话都没一个听得懂。再说,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啥?”水生不解。
“如果武家沟那事真是那愣种弄出来的,那小鬼子就还没有把他怎么样。”钱老贵分析道,“要不,这满大街还不都是小鬼子吹嘘炫耀的破纸片儿。”
“东家分析的是、东家分析的是。”水生笑着说,“要这样我就放心了。”
水生说完起身要走:“要没事,我先回了。”
“嗯。”钱老贵懒洋洋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