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餐酒足饭饱,天刚擦黑,钱弢领着后勤队押着“俘虏”在院子里集合。小心地伺候了一天的池田终于松了一口气跑过来跟钱弢告别:“少佐,辛苦了!”
“池田君,辛苦了。我们走了,不远送、不远送。”钱弢挥手要和池田告别。
池田满脸堆笑要往回走,钱弢装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追上来,右手亲热地搭在池田的肩上:“池田君,不好意思。能不能再给弄包烟?”
“哟西、哟西,请。”池田又把钱弢让进了办公室。只是这次只见钱弢一个人出来,手里果真拿着一包烟,嘴上还直说:“谢谢池田君,不用送了。累了一天,你歇着、你歇着。”
钱弢边点烟边挥手作出发状,一行人又在黑夜中踏上了回归建制之路。
刚走出大丰镇哨楼的目视范围,三连一行人又活跃了起来。郑大彪伸手就掏去钱弢口袋里的一包烟:“我们坐冷地板、吃饭团,你的待遇不一样吧?”
“那是,我是少佐,是他的上级,能跟你们这些俘虏一个样吗?”钱弢笑着说,“招待的那可都是好酒好肉。”
“人家好酒好肉的招待你,你还把人家这样。”郑大彪边说边比划了个割颈的动作。
“你怎么知道的?观察的蛮仔细的呀。”
“那是,我一看只有你一个人出来就知道,那鬼子头准着了你的道道。”郑大彪笑着点燃了一支烟,“跟你这几天,你小子的坏心眼我多少还是摸出了点门脉的。”
“没办法,一来他知道得太多了。如果让他泄露出去,这招以后就没法使啦。”钱弢冷冷地说,“还有,这就是战争,多少总是带点残酷的。再说,几顿好酒好肉就把你给收买了,你倒是颇具做汗奸的潜质。”
“你小子阴坏阴坏的,你倒底把人家咋样了吗?”
“能咋样?好好的,全尸。”钱弢边说边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还想跟人成朋友呢。可能行吗?我们的头能答应吗?我们的军队、国家、民族能答应吗?”
“你是怎么哄人家小鬼子的?他怎么就那么服服帖帖地听你的了呢?”郑大彪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在小鬼子的军营里呆了一天居然也能安然无事,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我实话他,你们国军呀。”钱弢指了指穿着鬼子军装的队员,“我连他们的底细也告诉了他——国军,纯的,全部。”
“我说呢,我们不会日语,怎么就没露出破绽,敢情是你早就把底露给了人家——我们是中国人,不会日语。”
钱弢笑着点了点头。郑大彪挠着头皮想了一会:“不对,你告诉他,我们是国军,他还管我们吃喝,还来个热情相送,这小鬼子不会头脑有毛病吧?”
“你就别问了,反正这招你也学不来。你连句鬼子话都说不顺溜。”钱弢回答,“赶路吧,赶路比问这个更要紧。”
“这不正赶路吗?用脚赶路,嘴可是闲着,不唠白不唠。”郑大彪不依不饶。
“我告诉他我是天皇派来的,专门来把你们这帮人给押回六十三师去的。目的当然是放长线钓大鱼,要他配合演好这场戏。”钱弢言简意赅地总结了活动行程。
“就这?这么简单?扯!”
“这事本来就一个字——扯。关键是要扯得漂亮,扯得小鬼子能信。”钱弢边走边问,“怎么样?小鬼子的饭团份量还足吧?”
“还行,只是我们吃饭团,你倒有好酒好肉,这待遇相差也太远了。不行,回去你得请我喝次酒。”
“其实我也很想吃小鬼子的饭团,三个任务就数你们装俘虏的最简单了。大屋子里一坐,啥事不管也不想,来了吃的照吃照喝。装小鬼子的还要不时地留意一下环境,不时地显摆一下手中的武力。他们的吃食应该也不一样。是不是呀,铁牛?”钱弢边说边问了一下走在旁边的王铁牛。
“伙食跟我们连里差不多,有荤有素有米饭。”王铁牛边说边用手做了个来支烟的动作。
钱弢从口袋掏出一包烟丢了过去:“你这憨货,我都向你学习了,小鬼子抽屉里好几包烟,都给顺来了,拿去吧。”
王铁牛接烟在手如获至宝:“谢谢连长,还是你心里记挂着我。”
钱弢顿了顿接着讲:“至于我嘛,那可费老劲了。小鬼子也不是那么好哄的,要是一句说的不顺溜,就等着吃枪子吧。所以嘛吃食自然也就好了。”钱弢说边指了指周围的三个排长,“我其实早就指着他们能把我这挑子给挑过去,不过看来路还很长。鬼子话他们就没一个说得顺溜。”
小眼镜听到这里挤到钱弢身边:“连长,上午那声响你可有听到?”
“能不听到吗?响着呢。”
“小鬼子果真把它给弄响了,鬼子头也该气得吐血了吧。”
“鬼子把它弄响那是十有八九的事。至于鬼子头,气死他们也是活该,谁让他们小日本不好好呆着,没事跑这来撒野。”钱弢冷冷地说。
“你们给人写封信人家就会给气得吐血,你当人家傻呢?人家也许压根就不会看。”郑大彪有点不屑。
“这种可能性也有,不过很小。好奇害死猫呀,谁让人都有好奇心呢。”钱弢得意的笑了笑。
“那也不见得会吐血吧?”赵志贵也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小眼镜听到这里笑得不行:“会吐,要是我是鬼子头,准会气得吐血。”
“行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都抓紧时间赶路吧,争取今天晚上就赶上师主力。”钱弢说,“以后到了驻地,你们要有兴趣知道信里写了什么,找小眼镜讨论学习。”
“不过,包大力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小眼镜笑过之后又露出了一点不安。
“不会,一声爆炸过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他们现在肯定平安无事了。”钱弢边说边回头看了看伤兵所在的方向。
“你把那些伤员给留在坑洞了?”郑大彪问。
“嗯。”钱弢点了点头。
“看起来风险挺大的。”郑大彪想了一会说。
“所以,我就把坑道都给炸塌了。”钱弢说,“一方面是最后一次杀伤敌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他们打掩护。当然也包括我写的那封信,也是在给他们打掩护。”
“嗯,把坑道炸塌了,小鬼子还要忙乎抢救伤员。也无人再关心全塌陷的坑道,这招倒是行,瞒天过海。谁又还会想到塌陷的坑道里面还有一个秘室。如果是让小鬼子来炸坑道,恐怕结果不一样。对吗?钱上尉”郑大彪问。
钱弢笑着点了点头:“嗯,我能为他们想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郑大彪想了想说:“这招很高。里面再留点食物,让他们几天之后自行下山,成功率还是蛮高的。钱老弟,真有你的。”
“早知道今天这样顺利,我就应该把他们都带上。”钱弢说,“我还以为小鬼子会追过来,没成想他们倒是真配合,连电话都不打一个来问问。”
“小鬼子打不打电话,你也知道?”郑大彪问。
“我在鬼子头的办公室沙发里睡了一个白天,能不知道吗?”
“天哪!我们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我们的钱上尉居然睡人家的沙发,肯定还找人要了铺盖吧?”
“啥铺盖不铺盖的,我就让人给弄了床毛毯。”
“毛毯?有毯还不满意吗?当心享多了福要是折寿的。”郑大彪故作羡慕样。
钱弢一行人经过一夜的急行军,终于在心里上摆脱了小鬼子纠缠。在休息了一个白天又急行军了一夜之后,终于在百里开外赶上了师主力回归了建制。
对于钱弢领着八十多人的队伍回归建制,营长许丁昌和团长苟三都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在撤退的路上听到了很长时间的枪炮声,而那时的三连是唯一留在阵上的队伍。他们甚至还在心里为把钱弢他们留在那里后悔过一阵子。
许丁昌和苟三都围着钱弢和郑大彪转了几圈。苟三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好,回来了就好。祝贺你们成功归队,也对你们拖住小鬼子主力超过四十八小时表示感谢。”
郑大彪说:“不仅是这样,我们,哦,不,是他们还打死了好几千小鬼子。”
“什么?好几千?你当是捏蚂蚁呢?一人就可以捏死无数,就他们连那百十号人,能弄死几千号小鬼子。你当小鬼子是吃干饭的?”苟三听了不敢相信,“再说,这里有你什么事?你临阵脱离部队的事,我等会再找你算账。”
“团、团长,是真的。”郑大彪说,“我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我就是那天晚上摸到他们的阵地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事情,才决定留下来向他们好好学习的。”
“行,那就这样吧。”苟三对钱弢说,“你回去写一份报告上来,我回头报上去让上面核实一下,也算是给你请功吧。你先下去吧。”
“是!”钱弢给两位长官敬礼之后离开。
钱弢离开之后,苟三和许丁昌问郑大彪:“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能有这么多人回来?”
“他们的壕沟后面是地洞,就像老鼠洞一样。小鬼子的飞机和大炮都啃不动它,小鬼子还为此折损了不少的大炮,还在山顶上摔了一架飞机。这是我亲眼看到的。”郑大彪回答道,“他们躲在地道里,透过小小的窟窿死命地扫射小鬼子,把小鬼子都给打毛了。”
“他们哪来的那么多子弹?好几千小鬼子怎么也得几万发子弹吧?”苟三问。
郑大彪差点就说出地道里有好些小鬼子的物资,一想到钱弢早先的吩咐,马上改口:“他们晚上偷偷地溜下山去,把小鬼子的机枪和子弹都搬回到洞里,洞里的机枪和子弹越打越多。”
“倒还真是个人才。”苟三和许丁昌对视一眼,“连小鬼子的大军都没办法啃得动他们。”
“那你说现在我们应该怎样处理你吧?”苟三边说边盯着郑大彪。
郑大彪身体一挺:“接受团座的处罚。”
“二连的连长你就不要当了,已经让一排长代理了。你就回去当个排长算了。”苟三冷冷地说。
“是!”郑大彪一个立正挺身,“只是团座,我能不能调到三连去当排长?”
“你说什么?”
郑大彪大声地回答:“我要求调到三营三连去当排长,把三连的赵志贵调到二连当排长。”
“好你个郑大彪,你当是菜市场买菜,还有得挑有得捡。”苟三打量了一下郑大彪,“有什么理由吗?怕二连的士兵看不起你?”
“不是。”郑大彪回答说,“我觉得三连才是我们团的主力,他们才是全团甚至是全师最精锐的力量,所以我要求调到三连去。”
“他们可都是新兵连,你不要以为他们打了一个胜仗就有什么了不起。”苟三提醒说,“他们除了一些孬兵,其他可都是些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兵。”
“不,他们不是。他们比那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老兵一点都不差。”郑大彪回答。
“你乐意到三连干排长,那人家赵志贵能乐意到二连吗?这事回头再说,给我先回到二连去。”苟三命令道。
郑大彪一看没戏就问一边的许丁昌,“营长,我那些个老兄弟,可都回来了?”
“回来了一半吧。”一直不作声的许丁昌懒懒地说。
“啥?才一半,出发那天晚上不是连根毛都没少吗?”郑大彪吃了一惊。
“别提了。”许丁昌边说边摇头,“我手下的两个连是我们师唯一的全员未开封的连队,是作为开路先锋来使的。没成想落在小鬼子的袋子里了,一进去再出来就少了一半。还好,我们歇了一个白天,体力好,要不然全得烂在里面。”
“我们师伤亡大吗?”郑大彪又问。
“那还用说吗?落别人口袋里了。”苟三没好声气地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