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原幸久带着残兵回到武家沟时,第二天的太阳也已经从山头升起。
坐在武家沟简易医院的病床上的清水矢二,左胳膊也用一条纱布吊在胸前。根据医生的要求,因为清水的左肩有已作缝合的贯通伤,是以固定左臂以防肌肉拉伤。
当清水一听汇报说没有见到钱梅两人的尸体时暴跳如雷。瞬间从病床上一跃而起。
清水冲出到武家沟的草坪上,看了看在自己眼前低头呆立的笠原幸久和一众官兵气得连骂三声:“八格、八格、八格!”
笠原幸久只好把头压得更低,口里“嘿嘿”连声。
“你的,把情况的说清楚。”清水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
笠原幸久无奈只好把当时的情况给清水做了介绍。并着重强调了悬崖的高险,士兵们虽然英勇,可也无法攀爬。然后又说往下扔了多少手雷,杀伤力是如何的巨大。最后挺直胸脯保证:“大佐阁下,卑职保证,钱上尉就是不被摔死,也会被手雷给炸成肉浆。”
清水面无表情地来到四个狙击手身前,狙击手在清水面前也只得低下高昂的头颅:“大佐阁下。”
“你们几个为什么也不下去看看?”
“大佐阁下,我们认为钱必定会摔死无疑。而且他们跳下去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们击伤。”高个子的狙击手回答。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我分手的时候对你们的交待。你们为什么不执行?”
“这……”狙击手集体沉默,一分钟后才有一个人回答,“因为我们跑了一天已是体力透支,我们也无法安全地爬下去。再说,当时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那你们是怎么走回来的?”清水听了回答更是怒不可遏,“你们有力气回来就必须有力气爬下去。再高的悬崖总也有下去的路,你们当然,也是必须要下去。哪怕是吃再多的苦,绕再多的路。”
面对暴怒的清水,笠原幸久和手下的一众官兵无一人敢作声。清水则继续数落:“你们知道钱上尉身上背了多少我们的血债吗?几千人!”清水说到这里简直是在放声高呼,“几千人!就在昨天,我们武家沟的精锐又有几百人命丧他的手下,又有多少住进了医院,你们知道吗?”
清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只好自己说:“我们八百人的精锐,你们看看现在你们这里还剩下多少人。还有两百人吗?”
“其他的六百人哪里去了?有多少人住进了医院?”清水喋喋不休,“住进医院的不到两百人,你们这里站着的也不到两百人。也就是说钱昨天又打死了我们四百多人。而且受伤的人当中,还会有人死去,也会有人因失去战斗能力而离开战场。你们知道我们的损失有多大吗?”
清水说到这里指了指四个狙击手:“你们知道吗?就是你们的狙击小队,昨天就有八个人没回来!是八个,十二个中的八个!这还不算以前被他暗杀的六个。就连你们的小队长藤野,到现在也还没回来,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四个狙击手听到这种情况也是心里一颤,相互不安地对视了一眼。
“也许你们会怪我,昨天为什么要让那么多帝国的精英去送死。”清水平缓了些语气,“是的,我也知道昨天那样子的追击,肯定会有很多的人去送死。可是我认为再多的人去送死,只要能换回一个钱上尉,也是值得的。相对于已经死去的几千英灵,相对于整个B计划,就是再多死几百人也是值得的。可是,就是你们这一群饭桶,就有可能把唾手可得的钱上尉给放跑了。”
四个狙击手听到这里上前一步:“大佐阁下,我们愿意现在去把钱上尉的尸体给找回来。”
“不用你们去了,我有更好的人选。”清水摇了摇头,向高个子狙击手伸出右手,“把地图拿出来。”
高个子狙击手从怀里把雷州山脉的地图恭送到清水的手里。清水向后面挥挥手,中村联队长快步走了上来。
“大佐阁下。”中村上前敬了个军礼。
“钱上尉你还记得吗?”清水淡淡地问。
“当然,刻骨铭心。他打残了我的联队。”
清水把地图交到中村手上,并用灵活的右手帮助中村打开。然后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标着红点的地方:“他们刚才汇报,钱上尉在这里跳下悬崖了。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想让中村君带着一支精锐的小队,去把钱的尸体给找回来。”
“明白。”中村收好地图,立正挺身,“乐意效劳!”
“那边有个很高的悬崖,带上绳索等登山设施。”清水边说边点头鼓励,“快去快回,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嘿!”中村中气饱满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挑选自己的队伍。
“都散了吧。”清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面前垂头丧气的队伍,“希望你们是对的。能找回钱的尸体。否则,你们通通死啦死啦的。”清水说完无力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当天后半夜,中村的小分队自崖下回来,却只带回一具血肉模糊的日军工兵尸体。
清水和笠原幸久围着放在草坪上被探照灯照着的工兵尸体转了好几圈。听完汇报的清水还是忍不住发问:“中村君,你真的确定崖下再也没有别的尸体?”
“卑职保证。”中村一个立正姿势,“卑职亲自坠到崖下。崖下是被手雷给翻了个遍。但除了这具尸体确实并无其他尸体,甚至是大型动物的尸体。”
“你还有什么发现吗?”清水问。
“我们后来沿着沟底寻找,发现了下面也有人踩踏过的痕迹,而且还有血滳淌在地的痕迹。”
“你是说他们跳下悬崖没有死,还能走动?”清水不解地问,“那里的悬崖有多高?”
“报告大佐,超过一百五十米,不到二百米。”中村汇报,“我们二百米的绳索能够够到底,但所剩不多。卑职也不能肯定他们跳下悬崖没有死,更不能肯定他们还能走动。”
“那是有人把他们给背走了。”清水边说边挠头细想,“这也不可能。钱不可能会在那里埋下伏兵。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会把他们赶到那里去,他早就有很多的机会可以溜走。而且我的这个想法也是在撤回来的路上才想到的。这不可能。”
“这个卑职也不明白。”中村中肯地回答。
“会不会是让人给收了尸体。”一直在旁不安的笠原幸久低低地插了一句话。
“尸体?”清水白了笠原幸久一眼,“尸体会滴血吗?”
“这个、这个……”笠原幸久嗫嚅不清,“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们明明是把他逼到悬崖边上,他连手枪的子弹都打完了。难道他还长了肢膀,会飞不成?不可能,不可能。那么高的悬崖怎么就会摔不死他们。”
“祈祷吧,笠原君。”清水叹了一口气,“祈祷我们的灾星伤重不治吧。”
“祈祷?”中村听了也是一愣。
“帝国的大业该有这一劫呀。”清水再一次叹了一口气,“我们花了数百同胞的性命,只换来一个不确定的事实。那就是钱已经为我所伤,被逼跳崖。崖高一百五十米以上,崖下并无尸体。完毕。”清水像作报告一样说完,不停地摇头苦笑。
笠原幸久听了上前一步:“嘿,属下该死。”
“算了,笠原君。你也算是尽力了,你总不能自己带头爬下去吧。”清水说完转身离去。
“哎呦!妈的,难道做鬼也知道痛吗?”钱弢一醒来就破口大骂,然后睁开眼一看,四周一片雪白,“喂,这是哪里?阎王殿吗?”
“你好,欢迎你来到阎王殿。”一个俏皮的护士笑着对钱弢说,“醒啦?醒啦就该吃药了。”
“吹鬼,这是医院。”钱弢突然一激灵醒转过来,翻身要起床。身上却痛得不行,然后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这是怎么啦?怎么把我给裹得像个粽子似的?”
“钱上尉,你不能起来,不能起来。你受伤啦,好多好多的伤。”护士上前一把按住欲起身的钱弢,转身拿过药丸和开水,“先把药吃了,医生吩咐的。”
“我睡了多久?我怎么会在医院里?你又怎么知道我是钱上尉?是国军医院?”钱弢推开护士送上来的药。
“你的问题可真多,一个一个来,我一个一个回答你。”护士瞪了钱弢一眼,“不过,你得先把药给吃了。”
钱弢无奈只得用右手把药接过丢进口里,一咽口水把药丸送下,然后用手推开护士送来的水:“现在告诉我,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你送来就已经昏迷,躺在这张床上已经两天两夜了。不过我听送你们的来人说,他们抬着你走了一个晚上的路。”
“谁送我来这里的?”
“不知道。是我们的游击队。”
“游击队?你们是新四军?那这里肯定是新四军的医院了。”钱弢说,“对了,我还有一个兄弟呢?”
“兄弟?”护士大惑不解,“兄弟倒是没有,姑娘倒是有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