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就撤吧。”大野无奈地说,“监视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消息,也许我们的监视根本就不起作用。也是,就他这么精明的人,背后跟着个眼线,能不知道吗。”
“不起作用?大佐阁下的意思,村上君真有问题。”
“我也没有肯定。”大野说,“要不换一种更为隐秘的方法试试。”
“更隐秘?”
大野点点头:“回去再详议吧。”
晚上十时许,忙活了几天的钱弢正准备钻进地铺里休息。孔德鑫再一次从暗门不请自入。钱弢见状只得无奈地掌灯接待,一旁的梅林也忙着往桌子上端上茶水糕点。
“村上君在小鬼子的眼里有进步呀,门口的暗狗都不见了,博得小鬼子的信任啦?”孔德鑫也不管钱弢脸上的不高兴,率先开腔。
“你咋知道的?”钱弢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吧。”
孔德鑫笑着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顺着转了一圈,鬼头鬼脑的人已经不见了。我当时还想直接就进门,又担心遭你白眼。”
钱弢有气无力地回答,“鬼子头大野精得很,不要轻易上当受骗,说不定还有什么更隐秘的手段呢。你还是当他们还在吧,该走哪里还走哪里。再说暗道也不脏也不臭,走着也不费事。”
“行,就叫村上掌柜的吧。”
“怎么啦?有行动计划啦?没把我和我的兄弟弄到计划里面吧?”
“你呀,总想把自己撇清。”孔德鑫笑着掏出香烟盒,自己摸出一颗叨上,“要不要来一颗?”
“不要了,最近烟都快戒掉了。”钱弢淡淡地抱怨,“演什么不好,非得演一个不会抽烟的日本人。还得让人弄个日本女人整天在你跟前晃,身上有一星星烟草味,都会遭来诘问。”
“这还不好?连烟都戒了,可省下不少钱呢。就凭这,你就得谢我。”孔德鑫说,“还有,这个日本女人可不是我们给你安排的,是你自己乐意弄来的。”
“你当我愿意呀,那不是没办法的事吗。”钱弢说,“烟是戒了不少,可是瓜子糖果也费不了少,钱可是一个没落下。说吧,啥事?不会就是上来抽烟唠闲嗑的吧?”
孔德鑫也不先说事,而是不紧不慢地问:“你今天又跟小鬼子整上啦?还带着把一个宅子都给毁啦?”
“嗯,没办法,这不都是为了执行你的指示吗?”
“我有指示?这可不敢当。我有要你跟小鬼子干吗?”孔德鑫说,“我好像跟你说的是,近期的一切活动停止,专为那事吧。”
“你不是让把策反野山吗?”钱弢说到这里看了看边上的梅林,“猎人,你是不该回避一下,我们谈正事呢。”
“你们谈就谈呗,又没碍着你。”梅林赖在一边,翻看着识字书,“你们这里不是掌着电灯火吗,不用岂不浪费了。”
“嘿,翅膀硬了,还喊不动了是不?”钱弢气得一瞪眼,当着孔德鑫的面指着梅林说,“这都是在你们那里给惯的。”
“梅医生,你还是先去休息吧。”孔德鑫只好来圆场,“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你们有任务可不兴再把我拉下,今天上午这事我压根就不知道。都打得惊天动地了,我还蒙在鼓里。”梅林嘟囔着抱怨,“到晚上回来都还不说,还得跟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往外挤。”
“好你个猎人,你知道那么些干啥?你只要随时做好准备,该要你上的时候能捋起袖子上就行了。”钱弢说,“今天上午这事,弟兄们又有几个知道的,他们不也是没派上活?”
“我不管他们,反正我就不行。你打小鬼子不叫上我,我就是手痒痒。”梅林边往外走边回过头来说,“孔团长,你可得给我盯着点,可别又撂下我了。”
“你放心,这次是大行动,是我们双方联合的城里城外一齐动手的大行动,谁都撂下不了。”孔德鑫边说边挥手示意,让梅林安心地去休息。
梅林离去,孔德鑫接着问:“今天上午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一个人行动呢?这可太危险了,我们现在可都指望着你呢。”
“放心吧,死不了。”钱弢淡淡地说,“在自己的家里,还拼上把一个家卖给小鬼子,小鬼子还能耐我何?”
“那怎么又会跟野山扯上关系?他反目把你给告啦?”
“他要是把我给告了,我们现在就不能这么安生地坐在这里了。”钱弢说,“你要人反水,回过头来对付自己的叔叔和国家,人总是会有些留恋吧?”
“这么说他同意啦?你是怎么做到的?”孔德鑫带点急切地问。
“当然是因为我了解他。野山这个人对日本这个国家、对天皇都不感冒,可是对他叔叔却是感恩戴德,也可以说是知恩图报吧。”钱弢说,“后来我就直接告诉他,我们知道他叔叔所干的勾当,我们一定要灭了他。”
“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呢?要是他不反水,那我们的难度就会更大。”
“已经够难的了,还能更难吗?”钱弢说着打了个呵欠,顺手拿起桌上的瓜子剥了起来,“要人反水,还不给人带上点诚意,会有人跟着你吗?”
“行,说了就说了吧。你继续、继续。”
“我告诉他,以我的个人能力,要毙了他叔叔易如反掌,他叔叔从现在起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惟一的差距就是前后几天而已,所以他的反水对他叔叔不会造成任何损害。”
“这样也行?”孔德鑫听了笑个不停,“凭这就能说服人?”
“后来我们还打个小赌。”钱弢继续说,“他刚开始想劝我收手,不插手这件事。说如果缺钱,他就让宪兵队给我一笔钱。我后来要他去跟宪兵队要他们通缉我的赏金。我们打赌,如果宪兵队给我这笔钱,我就拿着钱远走高飞,不再过问雷州城,也不再过问小鬼子的任何事;如果宪兵队不给我这笔钱,而是选择抓我,那他就把自己卖给我了,一切都得听我的。”
“你这赌约也太大了,还说什么小赌。”孔德鑫听了还有点心惊,“要是你输了,你还就真的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世间事?”
“那是,愿赌服输嘛。”钱弢淡淡地说,“不过我还是了解小鬼子的,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地让我全身而退的。因为他们始终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局面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行了,你们具体的行动细节,我就不再打听了,我们费不起这个时间。虽然应该很精彩。”孔德鑫说,“我现在就想确定一点,野山现在真能听你的了?”
“那是肯定,愿赌服输。”
“这你可得认真,如果有必要还是先验证一下。”孔德鑫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的方案可是全围绕着这个基础制定的。”
“放心吧,钱某人办事你就放心吧。”
“对你,我倒是很放心。只是这事关系重大。”
“没事,我有把握。”钱弢点点头,“你还是说说你们的方案吧。”
“好。”孔德鑫见钱弢语气坚定,然后把行动方案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钱弢一听完马上跳起来反对:“这样不行,这也太恶心了,这不是糟贱人吗?这么糟心的事,我干不来。我们换着来,我们负责城外,你们负责城里。”
“负责城外可得不少的人手,你们有吗?”孔德鑫拍了拍钱弢的肩膀,示意钱弢坐下,“你想想,既要演小鬼子,还要演俘虏,六七十号人呢。你们不是说人手不足一个排吗?上哪去找这么多的人?再说你们负责城外,还得把人弄到城外去,我们也还得把人弄城里来,这多费事呀。”
“你们是怕你们负责城里弄不下来吧?”钱弢不满地问,“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呀,可不能让我演坏人。”
“小鬼子怎么样?坏吧?可恨吧?”孔德鑫劝解道,“还有你的那个小芸,她是怎么死的?对付这样的小鬼子还有什么不能用的吗?再说,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
“这事我一想到就恶心。”钱弢说,“人对我好,我反过来利用,到了还去伤害人家。我不就成了农夫和蛇里的那条蛇了吗?”
“你傻呀,那是农夫吗?那是可恶的小鬼子,你再想一想,他们把我们的俘虏弄到里面去干啥?你能想像他们全身溃烂而死的惨状吗?他们还要把这种惨状扩展到中国的其他地方去。还有他们又是怎么对待武家沟的老百姓的,对付这样的人还能讲什么手段吗?”孔德鑫越说越激动,“你以为我们就稀罕用这招,我们也有脸。可是如果让自己丢脸就能换来成千上万的老百姓的活路,我们宁愿丢脸。”
“你说的倒是轻巧,丢的又不是你的脸。”钱弢小声地嘀咕。
“只要你办成了这件事,我敢说全中国的老百姓没一个会认为你是丢脸的,相反他们都会对你竖大拇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