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野带着卫兵坐上小车离开，在快要到达联队部的时候，大野突然对司机喊道：“掉头，大本洲酒馆！”
坐在前头的参谋不解地回过头来：“大佐阁下，就这样去吗？要不要先派人清一下场。”
“不用，直接去，要快。”大野语气坚定。
参谋问：“是不是大佐阁下发现了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钱上尉的身材和说话的语调跟一个人很像？”
“啊？”参谋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里面很黑，抬头望了几眼，啥也没看清。”
大野催促司机：“快去酒馆，也许答案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大野的汽车急速地冲到酒馆前面，一声急刹车发出的剌耳的声音引来酒馆几名“浪人”的瞩目。
大野气势汹汹地从汽车上下来，几名“浪人”便上前欢迎，并用蹩脚的日语说着欢迎词。
“你们的经理村上正雄在吗？”大野一进酒馆就用流利的中文问侍者。一旁刚上班不久的美惠子见是大野亲临，连忙上前用日语欢迎。
“村上君在吗？”大野转而用日语和气地问美惠子。
“在的，早上负责清扫的同事吩咐下来，说村上君要在休息室里整理账目，任何人不得打扰，看来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大佐阁下，里面请，美惠子给您泡茶。”
“不得打扰？”刚感到失望的大野听到不得打扰，又产生了一丝疑窦，“不用泡茶，带我去见村上。”
“是的，大佐阁下，楼上请。”美惠子把大野领向二楼钱弢的休息室。
就在大野的汽车刚刚在前门停稳，钱弢也刚好从后面的秘道进到自己的休息室，就在美惠子跟大野对话期间，钱弢还在急冲冲地换着衣饰。
“蠹、蠹、蠧。”美惠子轻轻地敲了敲休息室的木门，并柔声地道，“村上君，大野大佐有事找你。”
“请、有请。”钱弢在发出相请的声音的同时连忙坐到榻榻米前，并翻开榻榻米上面摆着的几本账本中的一本。
美惠子刚刚轻轻地拉开平开门，大野就急不及待地往里面闯。钱弢合上账本，并把它们抱到靠墙的书柜上，然后对大野施礼：“大佐阁下光临，村上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村上君，不客气。”大野走到钱弢的书柜上，拿起账本翻看了几页，“村上君，在忙什么呢？”
“市野小人能忙什么？俗务、俗务。大佐阁下，快请坐。”钱弢连忙请大野上坐，并扭头吩咐美惠子，“上茶。”
大野在榻榻米前坐下：“村上君，今天一直都在店里吗？”
“大佐阁下何以出此言？”钱弢莫名其妙地问，“村上自从早餐后就一直在看这几本账本，难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哦，没有。”大野尴尬地笑了笑，“只是想问村上君，今天都在忙些什么？”
“嗨，别提了。”钱弢笑了笑，“村上同开四店，却只得这个酒馆红火，另外的三个店虽说略有盈余，却也有嫌回本期限太长。今天上午正对着账本发了半天的愁呢。对了，大佐阁下，这事你得帮我。”
“我怎么帮你？”
“你们军中肯定有不少东西需要采购吧，要不都交给村上来办理如何？”钱弢笑着讨好说，“当然，如果有盈利，村上不会忘了大佐阁下的。”
钱弢说完压低声音说：“你我五五分账如何？”
“村上君还是不要谈这样的事，这事不归我管。”
“不归你管也行，谁不知道大野君是雷州城的首席指挥官，只要大野君能促成这事，五五分账村上一分不少地照样奉上。”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谈这事的。”大野用生硬的语气打断钱弢，“如果村上君对军中的采购有兴趣可以去找军需官。”
“那大野君今天所为何事。”钱弢边说边看了看墙上的钟，“不会是为了喝酒吧？喝酒这个时间好像太早了吧？而且据村上目测，大佐阁下应该不是个好酒之人。”
钱弢正说着美惠子抱了一套日式茶具进来，然后再大野和钱弢面前表演起日式茶道来。
大野接过美惠子递过的一杯茶，并点头道谢：“村上君，你今天上午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能听不到吗？”钱弢也接过茶杯点头致谢，“就在刚才，一阵密集的枪声、手雷声，然后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听声音离这里不远，应该还在雷州城里吧？怎么了，大佐阁下？你们在抓抵抗分子吗？”
“嗯，是的。”大野拿起茶杯向钱弢举了一下，然后轻啜了一口，脱口赞道，“好茶！”
钱弢也向大野举杯向大野示意了一下，然后一口喝干：“大佐阁下，今天这么大的响动，想来是除去了不少抵抗分子吧？”
“不怕村上君笑话，一个没除去。”大野边说边用眼睛盯着钱弢。
钱弢也毫不畏惧，回敬以坚定的眼神：“哦？难道是抓住了？这又打枪又甩手雷的，要抓活的就更难。不过既然抓住了，那就更好，没准还能套出同伙的信息。当然也由此可见大佐部下的英勇。”钱弢把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毫无破绽。
“也不是。”大野继续盯着钱弢看。
“也不是？”钱弢还是毫不慌乱，“那就请恕村上愚昧，只能估计阁下的部下失败了，让抵抗分子逃了。”
“你有兴趣知道什么情况吗？”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村上也不能免俗。”钱弢端起美惠子续上的茶水，“大佐，请。可是如果大佐觉得为难，或者事关机密，那村上就不听也罢。”
“实不相瞒，我们今日之所为只是为了抓住一个抵抗分子，不过结果却还是空手而归。”大野淡淡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三个可能。”钱弢一边品茶一边说，“一是对手太强大而狡猾，二是阁下的部下无能，三是情报泄露，钻了人家的圈套。大佐阁下，村上说得对吗？”
“大道理总是对的。”大野好像放低了一点敌对情绪，“可是不够具体。”
“具体？”钱弢挠了挠头，“什么是具体？还请大佐阁下明示。”
“你就不想知道我们费那么大的力是想抓谁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钱弢顺口就回了一句，“不过，等等。就让村上来猜一猜吧。”
钱弢说完开始装模作样地思考起来，嘴上喃喃自语：“大野既然是这么问，那么这个人应该村上也认识。村上认识的人，又还要是皇军的心腹大患。”
片刻，钱弢惊喜地答道：“对了，你们肯定是抓钱上尉，肯定是布告上的钱上尉。全雷州城的抵抗分子，村上也就对他有些了解。肯定是在抓他，对吗？怎么样？搞定了吧？如果你们这回搞定了他，我也可以放心不少。我还总是担心他会来找我们收数呢。”
大野用略带憾色的语气说：“很遗憾，我们没能抓住他。”
“不对，你们那么的爆炸声刚完没几分钟，阁下就赶到这里来了。”钱弢皱着眉头继续猜，“阁下肯定不是来喝这杯茶的，当然也不可能是为了向我通报信息。请恕村上再猜一猜。阁下肯定是见到了钱上尉，村上记得上次你说我与他有些相似。”
钱弢说到这里一惊，猛地一拍桌子：“不好，大佐是想来查村上的，大佐担心村上和钱上尉就是同一人。不知村上的猜测是否对呢？”钱弢说到这里也毫不客气地盯着大野的眼睛。
“村上君，你现在的眼神可不像是一个酒馆的经理，有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吗？”大野漫不经心地品着茶。
“大野君不要忘了，村上也曾接过军事教育，也曾是一个真正的浪人云游四方。如果有什么需要担当的，我也决不会比你们军人含糊，可是如果有人想要栽赃陷害，我也不会客气。”钱弢的语气越说越坚硬。
“是的，我是见到了钱上尉。”大野点头承认，“我看他的身材和说话的语气，以及身上精明劲，跟村上君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就赶来看看。我也是为了帝国的利益，有唐突之处还望村上君海涵。”
“既然都把话说明，那也就过去了。”钱弢说，“只是村上想请问大佐阁下，村上的嫌疑现在洗脱了吗？要不要在村上这里检查检查，也好让阁下心里更安生些。”
“村上君说严重了。”大野说，“既然村上君一直都没有出去，而且还有不少证人，大野就是觉得你们有多像，也不能再猜测村上君了。”
“如此甚好。”钱弢点了点头，“如果大佐阁下公务稍宽，我想请阁下中午就在酒馆用膳如何？自本酒馆开张以来，阁下还从未光临，今天就让村上作东，恳请联队长赏个脸给我们的菜品把把关，顺便咱再议议军中采购事项，如何？”
“这个就不劳中村君费心了，大野的午餐，军营自有安排。”大野说，“我想再让中村君看一样东西，看完我就告辞。”大野说完对站在身边的参谋嘀咕了几声，参谋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公文袋。
大野接过公文袋，从里面掏出一块小方巾。参谋上前帮着把小方巾仔细地在榻榻米上摊开，然后大野再从公文袋里掏出一根金条放在上面。
“黄金！”钱弢见了眼睛放光，“大佐阁下，这是什么意思？给我的吗？”
“哦，不。想让村上君看看。”大野说完把金条推到钱弢的跟前。
钱弢小心翼翼地扒拉到身前，然后拿在手上掂了掂，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大佐阁下是在跟村上开玩笑，是赝品呀。”
“你怎么知道是赝品？用手一掂就知道了？”大野吃惊地问。
“经常把玩金条的人都知道。”钱弢说，“就你这赝品，太假了。根本就不用其他的检测方法，因为它太轻了，不压手。是钢铁做的吧？”
“哦，这有区别吗？还能用其他东西做吗？”
“要想弄得跟真的一样是不可能的。黄金的密度是钢铁的两倍多，同样份量的东西，体积不足钢铁的二分之一，明眼人一瞧就明白了。”钱弢说，“不过村上还是在南京城见过比这更接近的赝品。”
“哦，原来是这样。”大野点了点头。
“怎么？大野阁下让人给看穿啦？”钱弢明知故问，“不会吧？大佐阁下还会送人金条？而且送的还是假的？”钱弢说毕微笑地看着大野。
大野尴尬地笑笑：“看来还是大野见过的金条太少了，懂得的知识也太少了，这才闹出了笑话。”
“笑话，对，笑话。”钱弢也笑着附和。
“村上君，那大野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大野边说边起身往外走。
钱弢自然起身恭送，到酒馆门口钱弢还拉着大野的手：“大佐阁下，刚才村上说的军中采购的事还请务必放在心上，村上答应的事也决不食言的。村上这就让人弄个食盒，把阁下的中餐送到联队部去，正宗的京都风味。”
“别，千万别，联队部岂是你们能随便进去的。”大野客气地推挡，“至于军中采购的事，你去找军需官，我无权过问。”
“联队长，你再考虑考虑，要不收益比例再调调也可以。”钱弢继续纠缠，一直跟到大野坐上汽车才罢手。
大野的汽车开在回去的路上，前座的参谋还忍不住回过头请示：“大佐阁下，怎么样？有疑点吗？我们要采取行动吗？”
大野叹了一口气：“就连我们安排的细作都说村上没有离开酒馆，我们还能有什么疑点。不过，他们还真的很像。”
“大佐看清了钱上尉的面貌了吗？”
“没有，面相是可以通过化装来改变的，那只能作为一种参考。而他们是体形和神态很相似，这个是很难改变的。”
“哦。”参谋点了点头，“那我们还要继续进行对村上的监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