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弢说到这里,天色也暗了下来。山脚下的小鬼子探照灯开启,顿时把整座山照得如同白昼。
郑大彪看得直乐:“看来小鬼子还真是怕你们晚上有活动了,免费给我们打照明灯来了。”
钱弢看了直摇头,马上传下命令:“把后勤队那几个枪法好的队员找来。”
不一会包括梅林、王铁牛、赵志贵在内的六个枪法出众的队员站在钱弢面前。钱弢拍了拍王铁牛的肩膀:“没事啦?”
“报告连长,没事啦。能吃、能睡、能打!”王铁牛吼着回答。
钱弢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山下:“小鬼子给我们照明来了,可我们晚上睡觉用不着他们的好心。现在是考校你们枪法的时候了,把那些灯全给我灭了。并注意警戒,灯亮了之后又灭,随亮随灭。要不晚上的热乎饭就得泡汤了,行动!”
送走狙击小队,钱弢又把小眼镜找来:“去通知炊事班,晚上蒸馒头、蒸腊肉,多弄点,把明天一天的也弄上。也不要太着急,午夜十二点之前弄好就行。”
“连长,我们是不是要开拔了?”小眼镜小声地问。
“不要声张。”钱弢也小声地回答,“这阵地小鬼子不敢再攻上来,我们再守着失去了意义。像昨天晚上那种事也只能偶尔为之。所以,我们得溜了。去吧!”
六个狙击小组的成员分片包干,小鬼子的灯在几声枪响之后都黑了下来,换过一轮之后也难逃厄运。不知是小鬼子的灯泡紧缺还是觉得换也无益,反正山上山下的夜晚依然是漆黑一片。
吃过晚饭之后,钱弢再一次来到仓库。这一次钱弢一进来就把秘门给关了起来,几个伤兵都不由得有点紧张,有几个人都想挣扎着站起来。钱弢挥手他们坐下:“坐吧、坐吧,没事,找你们唠唠。”
包大力一看势头不对,开口便问:“是不是你们要突围?要把我们留下?”
“好你个包大力,啥时候学得这样耳聪目明了。”钱弢无奈地笑了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大力说的也对。由于小鬼子不再主动进攻,我们就失去了继续留下去的动机和理由。而我们这点子人是不能冲出去跟他们拼的,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就撤出坑道,去追赶部队回归建制。”
“我能走,我可以跟上队伍。”包大力站了起来,“不能把我扔下。”
“我也能走。”“我也能走。”一时几个伤员纷纷站起来表示要跟上。
钱弢用手势压住他们的声浪:“行、行。我们不是说你们能走就行,我们需要的是能跑。再说,我也不是把你们留给日本人,我是想把你们给留下来养伤,养好伤你们再归队。”
“养伤?在哪里养伤?我们养好伤又到哪里去归队?”包大力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听我说。”钱弢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你们就在这里养伤,我会给你们留下足够的食品和药品。至于到那里归队,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会往南边赶,你们到时候自己打听吧。”
“我们在这里养伤,小鬼子就不会进来吗?”包大力抓了抓脑袋问。
“小鬼子肯定会进来,我会安排一串诡雷,把这些坑道全给炸了。当然也包括你们门外面的坑道。”钱弢解释,“不过你们放心,一定不会伤着这里面,而且这秘门是往内开的,爆炸过后几个小时之后,你们就可以打开秘门呼吸外面的空气。有一点要提醒你们,你们先不要关上门,而是派一二个手脚灵便一点的负责警戒,小鬼子上山之后才关上门,爆炸的时候要记住用大衣盖住门缝,以挡住灰尘。负责警戒的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露出了头,要不然小鬼子看到里面有人可就麻烦了。”
“那我们不会触发诡雷吗?”包大力有点担心。
“放心。我们把拉发的连环诡雷装在坑道顶上,触发诡雷的引信安放在一大捆歪把子上,只要你们不要去搬动那捆歪把子就不会有事。”
“歪把子也要炸掉?为什么?”包大力很不舍得。
“笨蛋,要那么多干嘛。第一,我们带不走,第二,就是能带走,也没有那么多子弹来喂他们。”钱弢骂道,“只要我们人都活着,有小鬼子在还怕没有歪把子使吗?”
包大力笑笑:“那是,那是。这计好,小鬼子看到歪把子肯定以为我们丢盔弃甲,而且那些本来就是他们的东西,他们肯定要弄回去,没想到就着了道儿。”包大力笑毕又愁眉苦脸地问,“我们真的要把这坑道给炸啦?它可是陪着我们立过大功的。”
钱弢淡淡地说“这坑道的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再说,如果我们不炸,小鬼子肯定得炸。小鬼子不可能把给他们造成巨大杀伤的东西给留下来,他们还得担心以后让其他的武装给占了继续跟他们周旋。如果让小鬼子来炸,你们可能就真要给炸在里面啰。而且我们还可以让这坑道最后发挥点作用,好歹也能埋住几个小鬼子。”
伤兵们听了都默不着声,尽管心里都不情愿、不舍得。一方面不舍得这坑道,另一方面又不舍得要跟部队暂别。
“你们在这里养几天伤,粮食、药品给你们留下,枪也给你们留下,钱也给你们留下。”钱弢说,“等过了几天,你们下山去找几家老乡,在他们家里继续养好伤。养好伤之后愿意归队的我们欢迎,愿意回家的,我也理解。”
包大力听到这里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连长,你不要说了。我肯定会来找你的,你放心,我们都会来找你的。”
“对,我们都会来找你的。”几个伤员异口同声地回答。
“嗯。”钱弢点了点头,然后又冷冷地说,“不过,凡事都可以出现意外,我们赌的是小鬼子的人心,而人心是最难测的,所以你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包大力点了点头:“我明白,连长。如果小鬼子发现了这个秘室,我们就跟他们拼命,保证不苟活、不丢脸。”
钱弢点了点头:“要记住,心中一定要有活下去的信念。只有心中留着这样的信念,才能指导我们做出正确的选择。”
“嗯”几个伤兵也连连点头。
钱弢再一次叮嘱,“我还会给小鬼子的指挥官留下一封信,一来刺激一下他们,二来也乱乱他们的思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为你们多赢得一线生机。”
“嗯。”包大力含着泪说,“我知道,连长肯定没少为我们费心思。”
“什么都别说了。”钱弢说着,走到每个伤员身边,都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钱弢转身向外走去,到秘室门处突然一个向后转,立正给伤兵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几个伤兵或站或坐着给钱弢回礼。礼毕,钱弢打开秘门,让小眼镜进来给他们发食品、药品和钱。
钱弢从仓库出来,看到坑道上的士兵全都站了起来,眼神都有点异样。钱弢对他们点了点头:“你们都知道啦?”
士兵们都不回答,只有几个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弟兄们,由于小鬼子不再主动进攻,我们已经失去了再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而且他们采取困势,我们耗下去总有水尽粮绝的一天。”钱弢干脆说明,“所以眼下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撤离这里回归建制。我知道,我们这几天狠狠地教训了小鬼子,也算是解了心中的闷气。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很多人就不舍得离开这里了。可是只要我们都活着,我们就一定还有教训他们的机会。”
“对,只要我们跟着连长就一定会有教训他们的机会。”一个特点队的队员带着说。
下面的士兵也跟着说:“对,只要我们跟着连长就一定会有教训他们的机会。”
钱弢用手势压住了他们的高声说话:“小点声,别让小鬼子听到了我们的声音。晚一点我们还得打他们的防线经过呢。都歇着吧,后半夜才开始行动。要收拾东西的就趁这会都收拾好。”
钱弢随后又找来爆破小组,手把手地教他们在坑道顶上敷设诡雷,并一再嘱咐敷设好诡雷之后先别挂弦。
钱弢接下来的工作当然是检查士兵们随身携带的武器装备。由于这几天不断地从小鬼子手中弄到歪把子,所以坑道里歪把子成灾。说人手一挺肯定是夸张,可二人一挺却是真的还有富余。
钱弢看着大多数士兵抱着歪把子爱不惜手的样子,不得不把让他们都集合,贴着坑道壁站成一排。
钱弢开始了自己的‘弃枪’动员:“弟兄们,都看看你们手中的武器——歪把子占多,这不正常。我们国军的编制是一个连配备ZB6轻机枪9挺。日军一个标准中队也是配备大正十一式,也就是歪把子9挺。可是你们现在看看你们的手里,都是些啥玩意。”
士兵们面面相觑,都在打量各自手里的武器。
钱弢又开口说:“歪把子比步枪好使,我这也知道。可是你们知道,你们扫射一分钟得发射多少发子弹吗?我们能有那么多子弹给你们使吗?没有!就连小鬼子用汽车装运补给也不能保证自动火器的大量装配。更别说我们是肩搬手提,说肩搬手提可能是有点过份,可是就算是用手推车(国军的标准配制里有手推独轮车)也强不了那里去。更何况小鬼子的子弹跟我们的不一样,打完我们现在收缴的子弹,小鬼子肯定不会主动再给我们补给子弹。到那时,你们手中的歪把子还不如一根烧火棍好使。”
钱弢说到这里突然严肃地说:“我宣布,每个排各留三挺歪把子,其他的一律撂地下,然后都回去休息。执行命令!”
三个排长在经历了一番拉拉扯扯之后都完成了命令,下去弹匣的歪把子撂了一地。钱弢又指导爆破小组拾了一些捆成两捆里面包上成束的手榴弹,其他多余的一律用棉大衣裹上石头给砸了。
一直在一旁观看的郑大彪看到这里连连摇头:“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呀!”
“咋的,小弟的处置郑大哥不甚满意?”
“把他们搬回去多好,这么多的战利品,够得上大功一件了。”
“搬回去?我要的是轻装上阵,这么多东西、还有伤员都搬不回去?凭啥搬它们回去?再说我也不稀罕有什么大功小功的,不找我的错处就不错了。”
“你不安排组织突围,尽安排搞一些破坏。”郑大彪边说边指着在一旁砸枪和布置诡雷的士兵。
“要什么安排?小鬼子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到下半夜我们出去的时候,小鬼子肯定睡得死死的。摸掉他们几个哨兵就可以大胆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去。”
“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昨天晚上要去偷营,敢情是为了不让他们休息呀。”
“也算是吧,他们修工事修到上半夜,下半夜肯定是急需休息的。我们既想杀杀他们的锐气,给他们再增添点伤亡,顺便也给他们增添点响动吧。”钱弢说到这里,拍了拍郑大彪的肩膀,“你也早点休息一下吧。我再给小鬼子留封信。”
“都要走了还留什么信?”郑大彪嘟囔着找地睡觉去了。
钱弢找到小眼镜:“我们来给小鬼子留封信,我说你写。”
小眼镜找来纸和笔,在石头上铺开坐好。钱弢开口便念:“尊敬的小鬼子指挥官……”
“连长,不对。这尊敬的和小鬼子有点矛盾吧?”
“我怎么念你就怎么写,别掺入你自己的思想。”钱弢说完不停地往下念。小眼镜边写边逗得不行。
小眼镜写完之后拧上笔帽,说:“连长,你这封信要是小鬼子看不到可真可惜了。该放在哪里?小鬼子真的能找得到吗?”
“放心吧。就把塞到那捆机枪的上面,小鬼子来拿机枪肯定会先发现这封信。等他们去把这封信交给他们的长官时,我想我们给他们准备的‘礼物’也已经送上了。”
“万一要是‘礼物’先送上呢?”
“那也不打紧,他们总是有处理自己人的尸体习惯,他们一定会发现这封信的。”钱弢冷冷地说,“炊事班的人准备的怎么样了?你去看一看,然后也休息一下吧,后半夜该跑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