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你真想把我撂在这?”
“那、那是当然。”钱弢说,“你们都先出去,小许,你们都先出去一下。我跟梅林唠上几句。”钱弢把其他人一并给赶了出去。
“大哥,我。”梅林在其他人都出去之后还是哭丧着脸。
“行了。”钱弢尽力地露出轻蔑的表情,“大哥这样做表面上是为你好,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啊?”梅林吃了一惊。
“你看我们现在这样,是寄人篱下吧?”钱弢说,“现在我们跟新四军关系好,人家给咱治,对咱也好。可是如果有一天我们跟他们闹掰了,他还能跟咱治吗?”
“大哥,你还真想跟他们闹掰吗?”
“我说的是如果。天有不测风云,这事谁知道,留条后路呗。”钱弢摇了摇头,“现在是不想。可我也得为那些兄弟的前途利益着想。如果真有万不得已,到时候你不就是我给自己留下的一手吗?到时候你可得向着你大哥。”
“嗯,大哥我明白了。”梅林点了点头,“我肯定向着大哥。”
“寄人篱下的感觉可不好,遇有事说是自己抓主意,可也得看人脸色不是。”
“大哥,他们拿捏你啦?”
“那倒没有。”钱弢叹了一口气,“但气势上总是会先矮人三分的。在这里可得好好跟我学,多长些本事。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大哥帮忙的,钱呀枪呀子弹什么的。尽管吱声,大哥一定会给你办好弄来。”
“嗯。”梅林说,“我听大哥的,只是大哥你可得保重。也不要再逞匹夫之勇了。”
“放心吧,再也不会了。我是男人,已经说了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钱弢叹了一口气,“都死过一回的人了。我为小芸能做的,也就这了。”
“大哥别说了。”梅林又觉得眼眶发酸,赶紧转移话题,“大哥,你觉得我能学会吗?”
“能。”钱弢肯定地说,“就动刀子来说你比金医生还有优势。”
“我还能有优势了?”梅林有点难以置信,“大哥又逗我。”
“真没逗你。”钱弢认真地说,“你看金医生一大把年纪,还戴着个眼镜。论眼神、手劲肯定不如你。做手术、夹子弹就讲究个快准狠,这个方面你肯定都不比她差。你就差在没在人身上下刀子的经验,没有扎针拿药的经验。当然也不是说你没在人身上下刀子,你以前下刀子都是要人的命,从现在起给人下刀子就是为了救人的命。这些都是你以后要慢慢学的。”
“夹子弹?”梅林摇了摇头,“我也没干过这事呀。”
“那带镜子的九七式你以前也没使过,现在不是也使得好好的。”钱弢说,“我告诉你,金医生夹不出来的子弹,你都有可能把它夹出来。”
“这子弹好夹吗?”梅林听了摇了摇头。
“不好夹。粘了血肉,滑溜溜的。”钱弢说,“如果卡在骨头里就更不好夹了。卡在骨头里的子弹还不能夹着生拉硬拽,得夹住它慢慢地旋转着往外拉。”
“这你也知道?以前干过吗?”梅林说,“大哥,要不你留下来学吧。”
“没干过,瞎想的呗。不过,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吧。因为子弹钻进人的身体也是旋转着进去的。”钱弢说,“其实,我也想留下来学,将来不打仗了也好有个一技之长养家糊口。可是门口那几小子让干吗?谁回去给他们领头?”
“那好吧,那我就真应了。学得不好可不兴赖我。”
“尽力,尽力就好。没准要不了多久你就成这里的一把刀了。”钱弢安慰道,“那咱就这么说好了。你去歇着吧,把他们给叫进来,我也好早些打发他们回去。”
“嗯。”梅林点头,拄着拐艰难地挪着出去,很快就把其他人给请了回来。
包大力等人一进来就围着钱弢问:“连长,你就真让梅猎人留下来。那多可惜,他可真是一杆好枪,比王铁牛赵志贵都强。”
钱弢看到一起跟进来的还有许小丽,就对许小丽说:“小许,是这么个事。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要唠几句私嗑,你一个女孩子不太方便,要没啥事先回避一下呗。”
“要我回避也行。”许小丽指了指大明手上拎着的大包,“包里的东西我要检查一下,我怕你们往这带违禁品。”
“私人物品,我看还是不要查了。”钱弢笑着说,“我们能有啥违禁品,穷家细户的。”
“装,接着装。”许小丽边说边抓过大明手上的大包,搁在桌子上打开,一边不断地从里面掏出东西一边念叨,“烧鸡,不是违禁品,可以吃;换洗衣物,不是违禁品,可以用;烟丝,违禁品,由我暂管,出院时奉还;酒,违禁品,由我暂管,出院时奉还;子弹,咋还往这捎子弹?”
“这枪没子弹,就像人饿着肚子,肯定是不行的。我的枪这几天都没有装上子弹,老饿了。”钱弢讨好似的笑了笑,指了指被许小丽另外放在一边的烟酒,“这些都是私人物品,就不劳小许同志保管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不行。”许小丽不容分说,拿起烟酒就往外走,“你还想躺在床上吸烟喝酒?美得你,师首长住在这里也不准。”许小丽说完关门离去。
钱弢见烟丝被缴很是生气,点了点包大力和大明:“瞧你们一个二个的,没一个会办事。那些东西能明目张胆地往医院捎吗?那不都得偷偷地夹带呀。”
包大力和大明被骂得只好低着头。大明怯怯地递上烧鸡,包大力端来开水:“连长,你还是先就着水吃口**,补补身子。”
钱弢无奈,只好让大明先撕下两只鸡腿:“给梅猎人拿去,她也受了好几处伤,也需要补补。”
大明接了鸡腿转身出去,包大力上来接着问:“连长,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让猎人留在这里呢?”
“都坐吧。”钱弢指了指房里的椅子,“其实也没啥,我就寻思日后咱们是不是与该有个自己的医生。”
“医生?那随便派一个人来就是呗,干嘛还浪费一支神枪。”包大力坐下之后还一直咧咧。
“好你个包大力,这事我作不了主了,还到你作主了不成?这事就这么定了,容不得商量。”钱弢边说边瞪了包大力一眼,说完用右手拿起鸡往嘴里直塞,“那个,我是病号,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你吃、你吃。”包大力挠了挠头,“这本来就是给你弄的。对了,连长,怎么梅林也是伤着了腿还能动。你呢,咋还躺在床上?不下去溜达溜达。”
“梅林也是硬撑着才到这里来的,还得担心崩裂了伤口挨医生的骂。”钱弢轻描淡写地说,“我落下的时候跌得比她狠,胸部肋骨也受了伤给震裂了。医生让卧床休息十几天。刚开始的时候说话还老痛,现在好多了。”
包大力见钱弢用一只手拿着烧鸡啃不太方便,接过来三二下就把鸡肉拆解到了包鸡的纸上摊铺在钱弢的被子上:“连长,看来这回真是伤得厉害了。”
“嗯,总算没死,捡回条命。要说是小鬼子更惨,白花了几百条性命,还没落得他们想要的。”钱弢边吃边问,“城里的兄弟都还好吧?”
“还好。”包大力点了点头,“就是都担心你,这不让我们来瞧瞧了。”
“老钱呢?他也得了信吧?”
“放心吧,大明去汇报过了。”包大力刚说完,大明就从外面进来:“队长,东家可惦着你呢,听水生叔说好几天没进食。”
“这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钱弢叹了一口气,“死老钱,到底还是想把我给拴住。”
钱弢胡乱地又吃了几口,把纸包一推:“不吃了,你们拿去消灭了吧。”
“连长,你多吃点吧?还剩这许多。”包大力看了看剩下的鸡肉边说边下手。
包大力的抢食举动带动了其他二人的食欲。连有点内向的小汤也被带动了起来,很快就形成三人争食的场面。
“别一个人给独吃了,三个人都分着点。”钱弢看了看三个人争抢着鸡肉不由得摇了摇头。
钱弢看着三人分吃完鸡肉,对小汤说:“小汤,我还要医院里住上好长一段时间,咱们议的那些事也还不能进行。要不你先回孔团?”
“不用,钱上尉。哦,不,我还是叫你队长吧。”小汤认真地纠正了一下,“不用,队长。我跟着他们挺好的。再说我也要熟悉一下雷州城的环境,还要跟兄弟们处处感情。”
“随你,就怕委屈你了。”
“不委屈,兄弟们对我都挺好。”小汤说,“我现在跟着其他的几个兄弟有时候去街上卖卖香烟,有时候也拉拉洋车,我觉得挺好的。”
“你觉得好就行。”钱弢说,“朱府所在的那条街你们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包大力吃惊地问,“不就是有小鬼子把着吗?怕什么?”
“这是命令。”钱弢也不想跟包大力多费口舌,“小鬼子在那条街可花了心思了。我们还在人铁笼子里捞了一回黄雀,小鬼子就不会加强戒备?你们老去会让人怀疑,还容易让人给盯死。以后要办事的时候,你再一露脸人家就有防备。”
“行,那我们就绕开那条街。”包大力问,“连长,那我们回去总要干点什么吧?”
“啥也不干,都给我窝着。”钱弢说完指了指包大力,“你们后进城的还是先跟着大明熟悉熟悉雷州城的情况吧。免得到时候道不熟,该回家还往人鬼子窝里窜。”
“哪那能?主要的道早熟了。”包大力笑着说,“伤筋断骨一百天。一百天都不让动,手早就该痒痒了。”
“那也不行,一个月以后我就回去。”钱弢还是扳着脸说。
“一个月?恐怕不行吧?”包大力疑惑地问。
“走不行,就不能拄拐吗?难不成雷州城还不让拄拐啦?”钱弢瞪了包大力一眼,“手痒也得给我忍着。”
“那行,忍着、忍着。”包大力见了钱弢的眼神只得服软,“可是,连长你那时候一拄拐不更是引人注目吗?小鬼子可还在城里赏着找你呢。”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钱弢说,“你们回去就给小鬼子捎封信,就说我伤势太重,已经不行了。你们现在有了新的新五军首领。然后你们为了讨吉利,一个月之内不见红。满月之日再送小鬼子‘大礼’。记住,不要让小眼镜执笔,小眼镜给小鬼子写过一封信。要找个文化不高,满嘴粗话的最好。”
“不用找别人,我就行。”包大力边说边拍了拍胸脯,“不过错别字多一点。”
“有错别字不怕。”钱弢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效果,跟我以前的信要错开距离。”
“连长,你这是在埋汰我。”包大力抱怨道,“你高我低,你踩着我呗。”
“水平就在那摆着,还用得着人踩吗?”一向不善言词的大明也忍不住挪揄了一句。包大力笑着要揍大明,大明赶紧绕着小汤跑。
“行了,别闹了。我已经给你打好腹稿了。”钱弢说,“你用心记着,回去就照我说的写吧。”
钱弢说完开始念道:“小鬼子,我是新任新五军的军长包大力。我的前任钱上尉不行了,伤太重,走了。本来要找你们的不是,奈何钱上尉不让我们插手。说是私人恩怨,人死事了。也罢,我这个人比较迷信,在我上任之初的一个月之内不见红,咱们和和气气,你们也该歇着就歇着。满月之日再给你们送份大礼。走着瞧吧,我可没钱上尉那种好脾气。我喜欢跟兄弟们抡开膀子一起干,喜欢捡些大的干。最后在后面署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包大力听完点了点头:“行,大概的意思我懂了。”
“王铁牛他们可有动静?”钱弢又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