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林颖之问,“他不是被小鬼子抓起来调查了吗?那码头应该有所松懈才对呀?”
“会不会有所松懈,过两天自己就去看看就知道了。”钱弢说,“光凭一个廖是很难既盯住你的住房又盯住码头,而且还要昼夜轮值。这得多少人手?廖一个新投入七十六号的新面孔,手下会有这么多弟兄吗?”
“那你的意思是?”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时候面额大的期票也行。”钱弢忍不住说,“木匠,是不是给我们弄点茶水呀?这口老干了。”
“大哥,要喝水早说嘛。”武木才起身去厨房烧水,“还得现烧,这热水都让你给用去了。”
“我明白了。”林颖之点点头,“七十六号肯定还有人知道那批货的事情,廖肯定许诺过利益均沾之类的话。”
“当然,这个人还有可能是廖投七十六号的牵线人。”
“那我们怎么办?”林颖之问,“我们完成了甄别任务,可不就指着接下来完成押运的任务吗?”
“你们以前做过这种任务吗?”
“我难道没有跟你说过,我们以前试探性地完成了一次任务吗?”
“好像还真没有。”钱弢想了想又问,“什么叫试探性?押送的不是西药?”
“不是,是一批白糖。”
“白糖?白糖也是战略物资,而且价值也不菲。”钱弢笑着说,“达官贵人还靠着白糖冲咖啡呢。”
“你说的没错。”林颖之也承认,“确实是价值不菲。”
“你们是怎么运出去的?”钱弢问了一句之后马上接着说,“等等,让我猜猜。”
钱弢闭上双眼,嘴中喃喃自语:“你们小组在军统的眼中应该是犯过错误有瑕疵的小组。按理来说不该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你们,尤其是你说要由你来负责联络押送的任务,这可是最靠近金钱的任务。戴老板之所以这样做,就说明你们是唯一的路子,你是其中最关键的因素。”
钱弢挠了挠头,顿了顿又接着叨叨:“林颖之、林颖之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舞刀弄枪?不对,军统这方面的人才多了去。姿色出众?也不对,那批货货值的边边碎角就能摆平全上海最红的交际花。那就只能是她的出身了?对了,书香门第!”
“我明白了。”钱弢想到这里脱口而出,“你是在利用你爸爸的关系,你运出这批货是靠那个徐老板的帮忙。”
“讨厌。”林颖之不满地说道,“你真是个魔鬼,在你面前稍微多说了一句话,就让你把脉全给摸清了。”
“你爸曾说徐老板跟小鬼子有生意往来,你们肯定是把货夹在小鬼子的货物中运出上海的。”
“我爸?”林颖之红着脸问,“你都知道啦?”
“语误、语误。话多必失、话多必失,我也不例外。”钱弢边说边轻打自己的脸,“你叔、你叔。不过在我们乡下也是有人管自己爸叫叔的。对了,你家里还有一个姐妹吗?”
“好啦,别说啦。丢人!”林颖之此刻已是羞得轻言细语。
“语误,又是语误。”钱弢连连道歉,并赶紧岔开话题,“啥时候去约你们在码头的人出来见见?”
“行,明天看看报纸再说吧。”林颖之瞬间恢复了正常,“还要匀些时间让头儿验收今天的事。”
“嗯。”钱弢点点头,“你自己掌握吧。时间不早了,林长官请我们吃餐好的吧。中午就不在家开火了,怎么样?”钱弢说完看了看征询似地看了看李子棋和武木才,两人也面露喜色。
“可以,也很应该。”林颖之回答的很干脆,“不过没钱,你先垫支,回头一起结账。”
“又找你叔?”
“讨厌,能不能不提我叔。”林颖之说,“以后找头儿要到经费再给你们结账,连今天的报酬也一并会给你们的。”
“那、那就算了。”钱弢无奈地说,“还是你下厨房吧,能省一点是一点。未来不定期的日子里我们可没这么好过了,赌场、舞厅这样的场所是不能再去了。”
“大哥,这样说来岂不是断了我们的财路?”李子棋带点生气的样子问。
“嗯。”钱弢点头,“小鬼子肯定得通缉咱。你们倒是还好,小鬼子仓促间也不一定就看清你们的脸面。而我可就惨啰,村上正雄或者是钱上尉——恐怕就连照片他们也能弄来。”
晚上,渡边少佐再次被请进土肥原的寓所。已听闻上午在英租界发生惨剧的渡边心怀惴惴地上前给土肥原施礼问好。
“请坐吧,渡边君。”土肥原从桌上摆着的几份档案和数张照中抬起头来淡淡地问道,“上午的事都听说了吧?”
刚刚落座的渡边听到土肥原的问话赶紧起身道歉:“对不起,将军阁下,渡边无能,以致贻害他人。”
“坐吧、坐吧。”土肥原摆摆手,“这不是你的错,或者说你主观上没有犯错的故意。再说你来上海还是我召你来的呢。要说错,一开始征召你来上海可能就已经错了。”
“嘿、嘿。”渡边拘谨地重新坐下,一时却不知该说些啥。
“你现在还认为村上是我们大和民族的人氏吗?”土肥原依然是淡淡的语气。
“这个、这个,职下没有调查过。”渡边显得紧张而又慎重,“可是酒井中佐、武藤博士他们也一直都以为村上就是我们大和民族的血统。”
“一直都以为?好一个模糊的应答。”土肥原说,“这不怪你,我知道,你以前在雷州城一直是专职负责保卫的。”
“是的。正是职下的失职,才导致博士失踪,博士的助手被杀。”渡边又一次起身立正认罪。
“行了,这事派遣军司令部已作出处理,我并不想再追究。”土肥原安慰说,“坐下说、坐下说,我还有一些话要问你。”
此时的渡边已感觉如坐针毡,可是没有土肥原的话,他却不能自行离去,只好又面如枯槁地坐回到椅子上。
“这个人你认识吗?”土肥原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处理过的照片递给渡边。
“村上?”渡边一看照片就叫了出来。
“你确定?”
“是的。”渡边点点头,“他就是雷州的,也是昨天跟我见面的村上。”
“可这也是你们雷州城通缉的支那国民革命军的钱上尉。”土肥原说,“我们只是通过技术手段,把钱上尉的照片上的上尉军服,换成了我们大日本的和服。”
“啊?这、这……”渡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这确实是渡边没有想到的。我们一见村上时,他一直就是浪人的装束,而、而且神态、语气都极具浪人气质。没、没人想到他会是支那人。”
“不,有人想到了。”土肥原说,“这份从派遣军司令部转来的档案上就写清楚了。你的老师大野少将就曾怀疑过,并有过多次的试探,可惜都无功而折。”
“是、是,老师的眼光总是犀利的。”渡边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钱上尉,好厉害的钱上尉。”土肥原拍了拍桌子上的两圈绳索,气愤地说,“这次他不但枪杀了我的爱将,帝国的有功之臣——南云课长,而且还让他们全身而退。这实在是土肥原的耻辱,也是帝国的耻辱。”
渡边坐在椅子上不知该不该搭言,只是木然地沉默应对。
土肥原接着说:“好一个厉害的钱上尉,不但杀死了武藤博士,搅黄了帝国的B计划,还插脚到上海来了。”
“啊?是、是他杀死了博士?”渡边此时才如梦初醒,“将军阁下,难道和中国人勾结犯案的是村上?”
“你到现在还认为他是村上吗?”土肥原厉声问,“你还没有醒悟他就是中国军人钱上尉吗?”
“是、是,是钱上尉。”渡边连连认错,“可是他一个人怎么就能那么快地杀死十二个人,其中还包括博士这样的剑道高手。”
“不过也奇怪,国军的上尉怎么又会和共产党搞到一起?既然已经是共产党了,现在怎么又跟军统搞到一块?今天的行事风格明显就是军统的手法。”土肥原骂过之后又自顾自地嘀咕起来,等土肥原醒悟过渡边的问话之后又骂了起来,“你真是个笨蛋,钱上尉当然是个高手呀。你自己看看今天他们拍来的照片吧,他就是凭着这两根绳索逃出了我们的追捕。”
渡边接过照片一看,吃惊地指着横在天台的绳索问:“他、他就靠攀爬这个逃、逃走的?”
“是的。”土肥原白了渡边一眼,“这是我们的小队长亲眼目睹的。等我们的小队长带人追上去的时候,他又利用另一根绳索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输了,还输了不少。”渡边长叹一声,“第一是我们居然没想到我们通缉的钱上尉居然就是每天都在我们眼皮底下的村上;第二是我们还低估了他的能力,以为只要不带武器进博士家是构不成危害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