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方便露一点吗?”
“既然已经邀你们帮忙,我就都告诉你们吧。”林颖之说,“我们的任务就是护送一批从南洋运到上海的西药去重庆。”
“西药?重庆?”钱弢疑惑地问,“国民政府的对外通道不都在滇缅那边吗?怎么还会走上海?”
“嗨,一言难尽呀。”林颖之说,“走滇缅无论是用飞机空运还是用汽车陆运,都时刻面临着小鬼子的天上飞机的围追堵截。而且那边耗时长费用大,一路上的损失也很大,交货的概率不足五成。所以,委员长敦促戴老板力争在上海打开一条地下通道,争取通过地下通道进出一些贵重的物资。”
“明白。”钱弢点点头,“当务之急,西药就是贵重物资。”
“是的。”林颖之说,“可是没想到的是,我们接到这个任务之后没几天就出事了。”
“你们既然接到了这么重大的任务,怎么还会去执行其他任务?”
“不,我们去执行的是以前布置的任务。”林颖之毫无保留地说,“我们要对付的汉奸,已经跟踪了他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钱弢点点头,想了又想之后说:“照此看来,是你们新接的任务把你们推向了死亡。”
“我也有这种预感,可是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你们的任务整个小组的人都知道吗?”
“知道个大概吧。”林颖之说,“我们每个人只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除了组长。”
“组长?”钱弢又问,“你们组有多少成员?”
“五个,包括我。”
“都是些谁?有照片吗?”
“没有,我们从来都不留照片。”林颖之想了想,“也许在重庆会有。”
“有我认识的人吗?”
“五个当中有三个人是你认识的。”林颖之说,“以前六十三师的廖参谋长是我们小组的组长,有一个是以前苟团的参谋长,还有我。”
“廖光一?”
“是的。”林颖之点头,“他们也是因为枪毙你的事有过失,被戴老板统一降级发配到上海潜伏。我们组成了一个组,还配上两个上海本地人,因为有些任务一定要本地人协助才行。”
“你们去码头接头的事有几个人知道?”钱弢问,“是你负责的吗?”
“是的,也就组长和我知道。”
“你们的接头方式是什么?”
“那天我和组长一起见到了重庆来的人,他交给我一枚胸章。说是只要戴上胸章到码头,就会有人上来对暗号。”林颖之尽力回忆,“可是我一到码头就发现上来接头的人是以前执行任务合作过的熟人。”
“所以就连对暗号都省了?”
“你怎么知道的?”林颖之大吃一惊,“他之所以没说暗语,可能也是因为你们在身边吧。你也知道的,有时候要说暗语总难免会有些突兀,还有暗语都难免文绉绉的。”
“我知道。”钱弢点头,“这么说来,你得到胸章和凭着胸章接头的事廖光一是知道的。”
“嗯。”林颖之点头,“你不会怀疑是参谋长吧?”
“任何人都有可疑。”钱弢又问,“你一般都会把胸章随身带上吗?”
“那当然。”林颖之说,“这是身家性命,可不能丢。”
“包括去外面执行任务?”
“是的。”林颖之问,“怎么,有问题吗?”
钱弢把雪茄烟按熄,看了一眼武木才已经摆上桌的饭菜:“还是先吃晚饭吧。吃完,我们好好唠一唠,希望能从中理出一些头绪。”
“你们吃吧,我真不想吃。”林颖之没有胃口。
“多少总是要吃点。”钱弢把林颖之拉起来,“要是胃里空了,血液里的血糖就会降低,这样会造成头部营养不足,人的思绪和动作都会受到影响。所以能吃该吃的时候一定不能省免,当然也不可过量。”
“你拉我的手?”林颖之惊奇地看着钱弢搭在自己手腕的手,“主动的?”
“怎么?不可以?”钱弢一本正经地说,“需要道歉吗?现在我们正一起执行任务,我暂时地把你当哥们了。”
“哥们?”林颖之问,“那就是兄弟?”
“是呀,要不是兄弟怎么一起并肩战斗。”钱弢推着林颖之的双肩,把她安置饭桌前的椅子上,“不要多想,我这个人对每个兄弟都很好,而且你这个兄弟还是暂时的。你的事一了,咱就一拍两散。是不是,飞刀?”
“是的,大哥对我们都很好。”李子棋已经端起了饭碗,“不过适度的想一想也是可以的,因为你是女的。”
“好你个飞刀,你的嘴怎么也油起来了?”钱弢嗔怪道,“可是中午的饭食太好,菜里的油还留有些许在嘴里没揩擦干净?”
“大哥,这本来嘛。”李子棋坏笑道,“单身男女适度想想也是正常的,符合人之常情。就算是孔孟之道,也不会禁止吧。”
“好了,别废话了,吃饭。”钱弢说,“吃过之后我们再一起唠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林长官。”
饭后,武木才泡上一壶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四个人就围着茶几又开始了饭前的话题。
钱弢坐在正中间,刚要掏出雪茄点火,林颖之就把烟夺了过去:“行了,在家呢。既不用摆谱,更不能拿这个来熏人。说吧,刚才吃饭可有想到什么?”
“你不能这时候抢了我的烟,饭后一支烟快活赛神仙呢。”钱弢伸手想要回雪茄,却被林颖之怒目瞪回:“说问题,正问你话呢。”
钱弢无奈只好说:“我有个假设,假如是廖光一起了坏心。他想拿这批货去邀功讨赏也好,拿到黑市上去卖也好。他有便利可以得手,或者说他有可以得手的机会。”
“你真怀疑参谋长?”林颖之大惊,“不会吧,他可是老军统了,而且他还一直带着我们呢。”
“人心难测。”钱弢说,“丁默邨、李士群不也曾经是你们军统的人,现在都成七十六号的主子了。”
“你的意思是他拿着我的胸章去码头接头?”
“对。”钱弢又问,“暗语他也知道吧?”
“知道。当时我接过暗语的纸条的时候没瞒他,还信嘴念了一遍呢。”
“你这做法一点都不‘军统’。”钱弢严厉地批评了林颖之,“你害了自己,也害了其他人。”
“可是我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头呢。”
“那我再问你。”钱弢说,“你这枚胸章怎么会还在你的手里?按道理你不是应该带去百乐门吗?而且我扔掉你的衣服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上面有胸章呀。”
“这一切也许都是天意。”林颖之叹道,“执行任务的前一天,我把胸章的别针弄坏了,拿去修了。”
“就是你去买项链、戒指的那家金店?”钱弢问。
“是的。”林颖之白了钱弢一眼,补充道,“你挺聪明。金店当时还要给我留条呢。我没有要,说好凭本人来取,我还怕被他们发现要挨骂呢。后来我去取胸章的时候怕引起你的怀疑,就又买了戒指和项链。”
“那应该就是廖光一没错了。”钱弢叹了一声,“看来你们这批货已经很难再取出来了。”
“为什么?”林颖之大吃一惊,“我们去码头的时候不还没事吗?”
“码头货物多,他们不一定要搜出来。”钱弢分析道,“而且我们现在还不能肯定廖是想私吞还是要献给日本人。”
“你真确定是他吗?”林颖之问。
“百分之九十九。”钱弢说,“他当时肯定以为你会按惯常习惯身上带有胸章。只要胸章到他的手上,货物也就到了他的手上。”
“那你为什么还觉得他有私吞货物的可能呢?”林颖之又问,“那些在百乐门射杀我们的人,还有后来的追兵不都是些汉奸特务吗?”
“假如他胆子够大,就会有私吞货物的可能。”钱弢说出自己的想法,“假如我是廖,我就不会心甘情愿地把货送给日本人,那可是大把大把的黄鱼呀。”
“对,要是我就算是死,也要搏一把。”李子棋也赞成钱弢的想法。
“廖只要向七十六号密告你们是军统,并要击杀一名汉奸。七十六号就会设计将你们射杀。”钱弢说,“至于货物,他当然可以不说,或者是选择适当的时机再说。”
“你的意思是?”
“当廖对货物死心了之后,就是他向日本人告密的时候,也许他现在还没有死心。”钱弢又问,“如果小鬼子强行搜查码头,有把握搜出货物吗?”
“这个不可能,我们的货物在码头很安全。”林颖之说,“小鬼子对于码头这样的重要场所,例行搜查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我们进码头的时候,一切都还风平浪静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他在等你,等你去提货。”
“啊?”林颖之吃惊地说,“那我们当时进码头不是很危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