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骨是单薄了点，可是能使得动枪，枪法老准了。”钱弢说，“再说现在小鬼子正猖獗，我们招人也不能太挑了不是。以后使枪的活交给他干就行了，至于其他赃活重活的就另找别人吧。对了，他身手也还不错，不比院子里的那几个使棒子的差。”
“行。”钱老贵边说边把熄了的烟窝重新点上，“你回来这摊子就都交给你了，你主外水生主内，都由你们忙事吧。我老了，也该落个清闲了。”
“东家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水生率先反对，“凡事还是得你拿主意，我们帮着张罗就是了，没你这个主心骨，我们心里可就要慌哩。”
“嗯，是。我刚回来你就想撂挑子，这也忒快了点吧。”钱弢笑着椅子上坐下，“水生叔，梅兄弟就交给你了，你让弟兄们先领着熟悉熟悉环境和规矩吧。”
“行、行，那你们先唠。”水生说完忙着要把梅林往外领。
“那我该干嘛？”梅林不解地回过头问。
“就先当个流动摊贩熟悉熟悉雷州城的街道。”钱弢吩咐道，“记住，一、不要带武器，二、出什么事也不能把小鬼子往这领。”钱弢说完抬着问钱老贵：“是这样吧，老钱？”
“嗯，是这样的。”钱老贵抬起头说，“你们先出去逛逛吧。”
“不带武器碰到小鬼子怎么办？”梅林面露不安。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揣着枪腰杆子就硬挺。”钱弢说，“满大街都是中国人，他们怎么办就你怎么办。如何与小鬼子和平共处也是在雷州城立足必须学会的东西，到时看到小鬼子可别凶巴巴的红着个眼。”
“啊？”梅林不自觉地答了一声然后连忙改口，“是、是，我尽量。”说完跟着水生出了房门。
房内只剩下老钱和小钱，钱老贵磕去烟窝里的灰烬：“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弢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明知故问：“什么怎么回事？”
“就你现在回来和小鬼子讹传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钱老贵皱了皱眉头，“在我面前你就不能老实一回。”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就少了做一个丘八的钱弢，多了一个土匪的钱弢吗。对你老钱来说，可是大有裨益。”
“前段时间小鬼子在山里闹腾了好几天，可是你小子在跟人家拧着？”
“嗨。”钱弢见被钱老贵估了个正着，就叹了一口气说，“这正是事情的起因。”接着钱弢就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钱老贵听完点了点头，然后幽暗地说：“年轻人总喜欢锋芒毕露，在生命的赌桌前把牌都压上，就不知道悠着一点。在这样的赌桌前必须小心翼翼，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却再也无法重来。以后还是悠着点吧。”
“嗯，你说的对。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太过分，太过锋芒毕露。”钱弢笑着说，“你放心，没有下次了，我也不再是丘八了，从现在起我只为自己忙活了。对了，雷州、你们都还好吧？”
“嗯，还行，小本生意养家糊口。折腾小鬼子的营生不是太顺，也就这点子本事吧。”钱老贵点了点头，“你还是先去看一看小芸吧，她老记挂着你。昨天的事还没敢告诉她。”
“诶，我还是吃了中饭再去吧。”钱弢站起来看了看手表说。
“她那边也会备饭，去吧。一个枯老头子有啥好陪的，你不在家的日子我已经习惯了。”钱老贵边说边对钱弢挥了挥手，“对人家好点，女孩子家的也不容易。”
一身便装的钱弢在一个伙计的引路下来到朱小芸栖身的破旧小院，没曾想还未进院门，就被化身为小贩的梅林给缠住了：“大哥，来盒烟吧？”
钱弢接过梅林递过来的卷烟，掏出一张法币递过去，低声道：“叫卖声可不够响亮啊。”
“我就这样，你管得着。”梅林接过钱揣进衣兜，“大哥，你这是干嘛来啦？”
“探我未来媳妇。怎么样，不行呀？”钱弢白了梅林一眼。
“那我也进去瞅瞅。”梅林死赖着要跟着。
“不行，我们都好久没见了，岂能让你先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有的是见面的机会。”钱弢边说边挥手，“走、走，卖东西去。”
“我不，就见一面。”梅林讪笑着跟上，“你看，我这里还有瓜子呢。女孩子肯定喜欢。”
钱弢见赶不走，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来到院子门口，伙计依照约定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院门打开，出来一位中年阿婶，伙计对着阿婶交待了几句。
“原来是少东家，快请进、快请进。”阿婶让钱弢和梅林进院门，转身进了一间小房间。不一会穿着扑素的朱小芸像一阵风一样跑到钱弢跟前。
钱弢张开怀抱向朱小芸迎去，谁知朱小芸在钱弢身前一个急刹车，伸出右手：“你好，傻蛋。”
钱弢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能无奈地握着朱小芸的手：“我抗议，怎么能只是握手呢。这待遇也太差了吧。”
“抗议无效，你那些西方礼节还是留给你洋婆子使吧。”朱小芸边说边围着钱弢打了个转，“晒黑了些，好像更结实也更精神了些。”
“那是，都长了好几岁都。”钱弢打趣地说。
“嘴巴也更油滑了，平常没少找女孩子训练吧？”
“那能有这种事，主要是想你想出来的。”钱弢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
“是朱大姐吧？我大哥平时老想你了。在部队时老是跟我们说他媳妇怎么样。”梅林边说边递给过一纸包香炒瓜子。
“呸，谁是她媳妇。”朱小芸甜甜地反击了下，看了看梅林问，“这位兄弟是？”
“我兄弟，梅林。”钱弢说，“我在武家沟救下的小猎人。也是个苦娃子，父母都让小鬼子给祸害了。”
梅林听到这里不由得低下了头，不一会抬起对来：“没事，都过去了。后来大哥领着我也收拾了不少小鬼子。”
“行，没你的事了。这见也见了，瓜子也带到了，该走你的路了。”钱弢边说边把梅林往院子外面推。
钱弢一转身，朱小芸已在院子里摆了两张小凳：“我们院子里面坐吧。”
“啥？坐院子，这也太正式了吧？”
“啥正式不正式的，这是礼节懂不懂？”
“我还以为在小屋子里面说话会方便一些呢。”钱弢憨憨地笑了笑。
“谁把你往小屋子里领，人家是姑娘懂不懂？”
“懂。”钱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稍后抬头问，“你还好吧？”
钱弢的话触动了朱小芸的泪点，朱小芸听了这话后，眼泪汩汩而下：“我爹为保雷州城跟小鬼子血拼，上百个弟兄……”朱小芸没说完就泣不成声。
钱弢连忙坐过去握着朱小芸的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朱县长是好样的，是民族的脊梁，我们要都向他学习。”
朱小芸抽泣了一会，擦干泪水，抬起了头：“你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你回来过一次，还带回个姑娘。”
“这、这是谁说的，我可没有哪花花肠子。”钱弢一听很不对味。
“难道是他们说错了，你没有回来过？”擦干眼泪的朱小芸嘴也很刁。
“这个、这个，是回来过一次。”
“没个女的跟着回来？”
“哎呦，这是怎么传的。可不是我让她跟回来的。”钱弢也有语结的时候。
“不是你让跟，是她主动的。你要是不给人家示一点好，人家能跟着你回来吗？”
“我的天哪。我说的跟可不是你的那个跟，是跟踪的跟，你懂不？是一种职务的跟踪。”
“职务？跟男人回家还能成一种职业啦？”朱小芸边问边摇头，“真没听说过。”
“对，就是一种职业。不对，也不是跟男人回家。”钱弢开始详尽地解说，“这么跟你说吧，她是个女特务，军统特务懂不？”
“军统，我懂。”朱小芸点了点头，“大街上经常看到军统散发的传单。”
“她就是个军统。我不是从国统区跑到沦陷区吗？军统不放心，就让特务在后面跟着，怕我跟小鬼子有瓜葛。后来她跟着我到了老钱的院子里，让老钱的人给逮了。这样子才够成你说的那个跟的。完全不是我带她回家的。”钱弢不满地发着牢骚，“这都是谁传的话，不是要人命吗？”
“哦，原来是这样。好像倒也有情可原。”
“什么好像，这本来就是没影的事。而且就前天她还差点把我给毙了。”
“啥？她还差点把你给毙了？”朱小芸听了惊得站了起来，“怎么回事，你和她不是一伙的吗？”
“啥一伙不一伙的，这中间的故事长着呢。”钱弢说。
“反正现在没事，你就给我慢慢唠唠呗。”
“这故事的开头还得从我和我的弟兄收拾了几千个小鬼子说起。”钱弢无奈只好又重复给钱老贵讲过的故事。
“啥？你和你的弟兄有多少人？怎么就收拾了几千小鬼子？”朱小芸不太相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