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日军宪兵司令部院内一高级住宅内,身着和服的土肥原接待了刚从前线紧急招回的渡边少佐。
“渡边君,不必拘礼,请坐、请坐。”土肥原和蔼地对始终毕挺着上身的渡边说。
“嘿,将军阁下。”渡边在土肥原指定的座位上拘谨地坐下,“有什么事,请将军阁下吩咐,渡边万死不辞。”
“不、不,渡边君不必这么拘谨。”土肥原也在渡边的身边坐下,然后用一副朋友之间唠家常的语气唠开了,“这次把渡边君从紧张的前线召回来,也是情势所逼。让渡边君来回奔波,土肥原深感抱欠。”
“将军阁下客气,为帝国效力、为将军效劳是渡边的荣幸。”
“好、好。”土肥原赞扬几声,“渡边君,前线的战事如何呀?可有打得大胜仗呀?”
“这个、这个。”渡边又站起来鞠躬,“前线战事乏善可陈,不过职下确已努力。”
“嗯,好,努力了就好。”土肥原也不由得叹道,“两国全面开战已是两年有余,帝国之车犹如泥足深陷。渡边君能承认乏善可陈已是难得,一句确已努力也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和处境。土肥原明白、土肥原明白呀!”
“是的,将军阁下。”渡边接茬道,“职下也跟中国的军队交战两年有余,现在也早就没有当初拿下南京时的心情了,而对中国军队是越来越多的尊敬。”
“尊敬?”土肥原说,“尊敬好呀,有尊敬就有力战,就不会轻敌。当然这也说明他们有让我们尊敬的实力,甚至是给了我们深刻的教训。中国军队已经在很多次战役中给了我们沉重的教训。我说得对吗,渡边君?”
“非常正确,将军阁下。我和我的部队也接受过这样的教训。”渡边非常诚恳地照直回答。
“你是个优秀的军人,土肥原看得出来。”土肥原话锋一转点入正题,“听说今天跟你见面的人,你们以前相识?”
“是的。”渡边连连点头,“他名叫村上正雄,是以前雷州城大本洲酒馆的经理,也是武藤博士的准女婿。他以前作为武藤的客人,经常出入我的防区。”
“那你跟他很熟?”
“是的,有一段时间每天都会见面,有时候甚至是由职下亲自搜查他的身体。”渡边回答,“而且他也在武藤出事的那天一同出事。”
“你能确定今天来的确实是他,而不是有人假冒?”
“职下确定,无人假冒。”渡边语气很肯定,“他还说我黑了,也瘦了。我确定他就是村上正雄。”
“这么说来,今天的来人确实是村上无疑了。”
“是的。”
“那你以前向上级报告说,他们四人已确认死亡,这个又怎么解释?”
“这个。”渡边嗫嚅一下之后,赶紧起立道歉,“对不起将军阁下,是职下根据当时的情况判断,证实村上确已死亡。”
“不要紧张,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仔细描述一下,当时是怎么回事?”
“嘿。”渡边接着仔细描述了当时发生的状况,并指着自己的胸部再一次强调,“当时村上这里中弹,血如泉涌,气息全无。而且他们只是把四人抬上了汽车,就朝雷州城外驶去了。职下认为,他们就是马上送医院也必死无疑,何况他们只是被运出了雷州城,雷州城外一百公里之内全在帝国的军队控制之下,而且我们事后调查,也没有任何一间医院为他们治疗。”
“所以你就确认他们四个人都已死亡?”
“是的。职下疏忽,请将军责罚。”
“你现在还能确信其他三个人也死了吗?”
“这个、这个。”渡边着急得直冒汗,“如果不是今天看到村上君,我一直都确信他们四个人已经死亡。”
“村上跟你都说了什么?”
“他说我跟他一样愚蠢,忘记了我们的对手是一个生物学博士。”
“生物学博士?”土肥原问,“什么意思?”
“他说博士在跟我们演戏,他串通中国人在给我们演戏。”
“你相信村上的话吗?”
“这个。”渡边又迟疑起来,“职下也不敢尽信。”
“村上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是日本人。”渡边毫不犹豫地说,“雷州城的宪兵队已经调查清楚了。”
“嗯。”土肥原点点头,“你觉得武藤博士真有可能跟中国人串通来骗我们?”
“应该有。”渡边想了想说,“博士对派遣军司令部催促他尽快拿出产品意见很大,尤其是他认为在预防和治疗措施没有得到完善之前使用产品,是不负责任的。博士还不时地流露出不满情绪。”
“嗯。”土肥原点点头,然后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渡边,“渡边君,你帮我看看,这上面的人是谁?”
“看不出来。”渡边接到照片看了一眼就直摇头,“连脸都没有,还有点模糊不清。”
“仔细看看,靠自己的感觉。”土肥原鼓励说。
“难道是武藤博士?”渡边端详许久之后才冒出一句话。
“你确定?”
渡边依旧是摇头:“不,我不能确定。”
“是以前的事在你心上留下了阴影吧?”土肥原安慰说,“不要紧,大胆地说出你的感觉,不要担心负责任。”
“身形很像,手也很像。”渡边点点头说,“至于头发嘛,好像更白了小小。”
“这点倒是能够理解。”土肥原说,“假如他真是武藤,经历了一场死后余生的劫难,头发确是应该白上少许。”
渡边把照片还给土肥原,还不忘加上一句:“我还是不能确认,也不知这照片有没有作技术上的处理。”
“这个就请渡边君放心,我们已经请教过好几个摄影和制造伪证的专家,经他们的确认,这张照片没有拼接造假的痕迹,确是原照。”土肥原叹了一声,“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渡边君,你请先回吧。希望你的上海之行愉快。”
“谢谢将军阁下,能为将军阁下效力,渡边非常荣幸。”渡边鞠躬告退。
渡边一出门,后室就出来一个打扮得花枝妖冶的女人。女人一上来就给土肥原按摩、挑逗,在良久得不到土肥原的反应后,女人抱怨开了:“老师,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对枝子不感兴趣了?”
“枝子,今天你还是先回去吧。”土肥原拍了拍枝子在自己双肩上轻揉的纤手,“我还要想些事情。”
“老师还在为白天的那件事烦恼吗?”枝子没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贴得更近,声音更柔了。
“是的。你可有什么看法?”
“这种小事何必大惊小怪,当他是一个疯子在唱戏就是了,何必去搭理他呢。”枝子发表自己的意见,“反正我们也不亏。”
“不,他给出的饵太诱人了。”土肥原摇摇头,“武藤如果不能为国效力,那他就只能魂归天国,他是不能落入支那人的手上的。不管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都不能。”
“那老师的意思是?”
“我也很迷茫。”土肥原不介意说出自己的看法,“好像下棋碰到一个不熟悉的高手,下出了一手看不透的棋。很想解开,却又总解不开。”
“那就让学生明天带人去把他抓回来,这样一切就都解开了。”
“不,没这么简单。今天回来的人就束手无策,明天去情况只会更糟不会更好。”
“那就由学生替你去会一会他,看他究竟有多少料。”
“每次碰到看不透的棋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时候。”土肥原又叹了一声,“只是不知道这次的代价会是什么?枝子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可不想失去你。”
“老师多虑了。”枝子轻笑着搂着土肥原的脖子,“老师忘记了,武藤博士的失踪和B计划的被毁,都是共产党新四军惹下的祸。而共产党在上海的力量薄弱,而且他们从来就没有暗杀敌人首脑的习惯。”
“哦,看来我们的枝子小姐考虑的还很仔细嘛。”土肥原也抱着枝子开始摩挲起来。
“而且共产党最反对的就是军统,他们大肆叫嚣着要政府取消军统,消灭特务。他们可以与一切人合作,唯独不会与军统合作。”南云枝子说,“再说,他们也不知道我们会派谁去,学生不是他所指定的目标,所以学生去还是安全的。”
“这么说来你是真的愿意去了?死了也不后悔?”土肥原一边问双手一边向禁区摸捏着探去。
“愿意、愿意,就是死了也愿意。”南云枝子被土肥原挑逗的后面的话几不成声,两人软软地倒向了榻榻米。
钱弢一回到住处又是愁眉苦脸,林颖之急切地迎上来之后又担心了赶来:“怎么样?被看破了?”
“没有。”钱弢坐在沙发上把武木才端上来的水一口气喝光。
“没看破那为什么又愁眉苦脸?”林颖之坐在一边柔声细语地问,“可是廖把你的底细泄露给小鬼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