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抖?我是想不抖,可手不听使唤。”
“你做三次深呼吸,然后再想想那老爷子,想想那老爷子的勇敢和决绝。”钱弢再一次开导。
青年闻言果真连做三次深呼吸,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脸上果真露出果敢的神色:“行,那我真动手了。”
“动手吧,还等个啥。”钱弢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青年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把伤口切开:“我碰到子弹了,刀口碰到子弹了。”
“把它弄出来。”钱弢命令道。
青年用手试着抠了两下,没成:“不行,卡在骨头里了,弄不出来,要找个钳子来。”
“这时候到哪里去找钳子,就是找来也是锈迹斑斑。用你身体上的钳子——牙齿。用牙齿把它咬出来。”
“用牙齿?”青年听了又是连连摇头,“不、不,陷在里面呢,而且上面还沾着好多的血肉。”
“闭上眼睛听我说。你的前生本是一头狼,那颗子弹是前世一直追猎的羔羊,前世未得今世化作子弹来偿还了。”钱弢说,“深呼吸,张开嘴,咬下去,狠狠地咬下去。快点,时间不多了,容不得你考虑太多。”
青年张开嘴慢慢地靠近钱弢的伤口,突然又抬起头:“不行,一股子血腥气。”
“屏住呼吸,使劲把牙齿咬进去。拔的时候记住转动一下头,快点,时间不多了。”钱弢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终于青年屏住呼吸,一头猛地扎了进去,用牙够了两次子弹,痛得钱弢直冒冷汗:“快点,再加把劲,差一点就成功了。
“啊!——”青年终于爆发了,双手按住钱弢的肩膀,牙齿使劲地往肌肉里钻,咬住子弹狠狠地转头一拧,“啪”带着一声轻响子弹应声而出,一滩鲜血也溅了青年一脸。
“呸、呸、呸。”青年把子弹和满口的血肉吐到地上,然后拿起茶杯跑到门外漱起口来,漱着漱着又开始呕吐起来。
“医生、医生。”钱弢大声地喊。
青年听了钱弢的呼唤愣了一下,忘记了呕吐:“叫我吗?”
“是的,你还有事没做完,要呕以后回家去再呕。”钱弢说,“你还得把我的伤口给包扎好,难道你想我就这样流血而死吗?”
青年用衣襟抹了一把脸:“你还要我怎么做?”
“用手把伤口抚平了,再在我的烟袋里抓一大把的烟丝捂到伤口上,然后按住,直到伤口不再流血。再用纱布帮我缠起来就行了。”钱弢边说边用右手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烟袋。
青年用右手把烟袋里的烟丝全部掏出,用左手把伤口抚平,然后把烟丝捂了上去按住。钱弢又一次痛得咬牙切齿。
几分钟的功夫,伤口的流血已经止住,青年用纱布帮钱弢把伤口绑牢扎好。收拾完的钱弢一个转身站了起来。
一直在旁边察看的管家,赶紧让下面的仆人清理地下和桌上的血迹。钱弢对管家说:“真是麻烦管家了。”
“不麻烦,少爷早就吩咐过,钱少爷的事就如同少爷的事,不敢怠慢。”管家说,“我再去给两位取几套衣服来,你们一身的血迹也该换换。”
“这样当然更好,再帮我带支笔和纸过来。谢谢了。”钱弢客气着。
“不客气,我去去就来。”管家说完转身下去。
钱弢这时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麻木的感觉已经消失,找了张椅子坐下,扭头问还在收拾自己脸上血迹的青年:“你究竟是谁?怎么称呼呀?”
“我叫武木才,是武家沟的木匠。”武木才憨憨地说。
“武家沟的木匠?武木匠,以后你又可以多一门手艺营生了。手艺不错。”钱弢说。
“多一门手艺?啥意思?”
“医生,以后可以改行当医生了。医生可比木匠要强上一些。”钱弢笑了笑说。
武木才听了连连摆手:“不、不,我不行。”
钱弢不置可否又问:“那个老爷子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爹。”
“你爹?”钱弢叹了口气说,“你们是我见到的武家沟的第二个和第三个活人,看来小鬼子是没有把活弄干净,留下好多手尾。”
“第二个和第三个?还有谁活着?”武木才问。
“梅林,梅猎人的儿子。”钱弢回答道。
“梅林?那个疯、疯……”一句疯丫头还未出口,听到钱弢说是梅猎人的儿子,武木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以后怎么办?”
“我爹让我跟着你。”
“糊涂的老爹。聪明的爹肯定是让自己的儿子躲起来。娶妻生子繁衍生息才是正道。”钱弢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你以后会明白的,给我装袋烟吧。”
“烟?没有烟了哇。”武木才拿起桌上空空的烟袋,还给了钱弢。
“你把烟丝全捂上啦?你个败家的货,咋不给我留一口呢?”钱弢用带着气愤的语气调笑道。
“我、我没弄过,肯定以为是越多越好。”武木才不安地说。
“好了,没怪你。”钱弢说,“怎么样?人的血肉有味不?”
“啊?”武木才听了更是摸不着头脑。
“大胆地说出你的感觉吧。你放心,滋味再好,也不会在你身上找回这一口的。”钱弢看着不解又不安的武木才淡淡地说。
“腥、咸,还有点热。”武木才现在想起来还有作呕的冲动,赶紧地用手捂住了嘴。
“当然是腥咸了,要不腥咸你还不得当成温吞水喝了。”钱弢笑了一下说,“真的要跟着我?”
“嗯。老爹吩咐,一定要跟着。”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武木才说,“老爹说你能打小鬼子,让我跟着你。”
“对了,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背后?你是不是还想过从背后偷袭我?”
“你、你怎么知道?”
“我说有一阵后背发凉。”钱弢说,“原来是你这个愣种。”
“这也能知道,你背后又没长眼睛。”武木才嘟囔道。
“这就是感觉,懂不懂?对生与死之间的感觉。说了你也不懂。”钱弢说完又问,“武家沟的木匠,你怎么会在雷州城的转悠呢?那天小鬼子就没把你们一窝烩了?”
“那天我们在外地接了活,吃晚饭的时候才听人说我们村着了大火,等我们后半夜赶回去的时候,就、就……”武木才说到这里哽咽起来。
“那天沟里的情景我知道,那天我也赶到过武家沟,当时小鬼子正列队要离开。”钱弢叹了一口,“武家沟的村民也是好样的,也干倒了十来个小鬼子。”
武木才继续哽咽着说:“后来我们打听到是小鬼子作的恶,就来到雷州城。这几个月来我们一直就在雷州城里转悠,有时候也做做木工,可大部分时间还是想找小鬼子的晦气。”
“小鬼子的晦气可不是那么好找的。”钱弢冷冷地说。
“是的,我们找了好几个月才摸掉两个落单的小鬼子,有几次还差点把老命给搭上了。”武木才接着说,“今天我们听到枪声,就悄悄地摸过来,看能不能捡上一支枪,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摸到了你后面。”
“当我第一次说武家沟的事是我干的,你就想从后面袭击我。一方面可以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另一方面还可以捡我的枪?”
“嗯。”武木才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要不是我爹拉住我,说要听你们说完,我还真冲上来了。后来,我爹听说你带几十个人一个晚上杀掉了好几百小鬼子,他就决定一定要救下你,并要我一步不离地跟着你,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所以你老爹就决定替我去死,然后你就跟着我啦?”
武木才难过地点了点头:“嗯。”
“你知道我是谁,你们就决定跟我了?”
武木才摇了摇头:“不知道,就知道跟着你能杀鬼子。”
“我是土匪,你还跟我吗?”
武木才听了,迟疑了一下,然后又点了点头:“我跟你!”
“你确定?”钱弢又一次征询。
“嗯,我确定。”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以前听到是土匪人大多为之失色,不到山穷水尽谁愿意当土匪,现在居然土匪也这么容易招兵买马。”钱弢正说着管家送来了几套衣服。
“钱少爷,这几套是你的,当心冷。”管家递上里外几套衣服,“是我们少爷的。”
“这位兄弟,把外面的换了吧。上面有好多血。”管家递给武木才一套干净的下人服饰。
钱弢艰难地穿好衣服,管家递上纸笔,并让下人把几套沾满血的衣服拿到厨房给烧了。
钱弢接过纸笔,匆匆地写了几行字然后又交给管家:“找负责采买的下人,让他到钱记米铺跑一趟。记住,钱记米铺关了门,不要去敲门。在附近转悠一下,掌柜或者是伙计肯定会在那里留下眼线,把纸条给他们就行。还有,现在小鬼子把着出口,我们出不去了,府上可以更好的藏人之处?”
“这兵荒马乱的,谁家没有个窝人之处。”管家说,“只是这事我还得跟老爷通禀一声,免得到时候小鬼子上门他心里没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