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何德何能,怎可担此重任,还望戴长官重新量才施用。”
“不必过谦,你行不行是我们考虑的事情,你去不去是你考虑的事情。”
“学生真不能去。一来是学生不才,就我们班学识体格强于我的就甚多,更何况全社会;二来是学生急着回去成婚,实在无法分身他顾。”
“你就是我们认定的人不必再推辞,至于成婚,据我们调查你父亲并未给你提亲,也没听说你有相好的。”
“什么?你们调查我了?要是我还不乐意呢?”
“你又没有相好的,为什么要不乐意,这么好的事多少人都争着做。”
“怎么没有相好的?相好这种事情是两个人之间的心理活动,不是宣传文件,也不是演大戏,非要给大家看,让大家都知道了。甚至不需要山盟海誓,只需要两情相悦两心相许。”
“这么说你有这种心理活动?”
“有,那是绝对的有。”
“那人是谁?”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你不是君子。”
“那我怎么知道有没有这事?”
“就在我要离开家乡来南京前的那个晚上,我偷偷地溜到她窗前,敲响了关闭的窗户,她问了一声‘谁?’,我没吭声,她也不再吭声,就这样过了好久,她才说‘是你,对吗?’虽然我们都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靠在窗户边上,我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心跳。再后来,她打开窗户,递出了一双绣着鸳鸯戏水的布鞋和鞋垫。我跟她说‘我要去南京上学’,她说‘知道了,早些回来。’就是这样,你说有佳人如斯,我还要去什么德国?”钱弢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戴笠,“你要是不信,我宿舍里保存着鞋和鞋垫。无人的时候我经常拿出来嗅一嗅捏一捏,一次都没舍得穿呢。”
“故事很美,还不足以开脱你为国效力之责。”戴笠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偏要我为国效力,这等美差多少人趋之若鹜,戴长官何苦强人所难。”
“因为你有实力,你够资格。”
“我有实力,我够资格?太抬举了吧,别的不说,在我们班上强于我的比比皆是。”
“你说的他们比你强,说的是这个吧?”戴笠拿起桌上的成绩单扬了扬。
“难道成绩单有假?”
“别人的成绩单没有假,你的却有。你的成绩单不能反映你的实力,因为你隐藏了实力。就拿射击一项来说吧,你是七十二环,这个成绩不算太高,你们班还有七十五环、七十七环、甚至是八十环等。不过,你的靶子上只有八个弹孔,你能解释一下吗?”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脱靶呗。”
“我来给你解释吧,你第一枪没有打靶,而是打中三百米外被枪声惊跑的野兔,第九枪也没有打自己的靶子,而是打在你同宿舍那个戴眼镜的同学的靶上,那位同学的靶上有十一个弹孔,其中有一个命中十环的弹孔是斜的,从当时的站位和弹孔的倾斜角度来看,是你帮他打的。”
“这也不一定吧。”
“还有一点,就是除了你们两个人所有人靶上都有十个弹孔。只有你是八个弹孔眼镜十一个弹孔,你无法赖了吧。”
“也许吧,瞄错了靶跑偏了呗。”
“你们在射击的当天晚上到校门口的小店里吃红烧野兔下酒,眼镜当面向你道谢你怎么解释。”
“连这你也知道,我服了。你厉害你厉害。”
“那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我只是说服了你,没说其他的吧。这样对你说吧,我对做太监一类的活实在是没有兴趣。”
“不是太监,是护卫,是燕云十八骑、御猫展昭。”
“燕云十八骑?我有那么厉害吗?少拍马屁,我不吃这一套。”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看中的不是你有多厉害,我们看中的是你的隐忍功夫和自幼便身处杀劫的经历。”戴笠从桌子上抽出一本卷宗,翻开看了一眼,“五岁母亲被杀,五岁开始持枪杀人,虽为土匪却隐身于商贾、军校,身怀一身绝技,却装的丝毫不会武艺。”
“你说的不是我吗?讲故事,一定是讲故事。”
“钱弢,别装了。你老爹就是你刚才说的老土匪,早年为匪近年为商,而且是发了大财。你五岁时你和母亲因土匪报复为人所劫。最后你母亲丧命,你却趁土匪不注意,拿起土匪的手枪杀死三名土匪逃出土匪窝,十三岁在当地土匪中名气如日中天,方圆百里的土匪无不闻风丧胆。”戴笠说着指了指卷宗,“这里有详细的记录,要不要自己看看。”
“就算我符合你选择的条件,可我还是不想去。”
“人生有很多的不如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如果你不想去我就治你个通共通匪之罪。再追究你老爹上山为匪、谋财害命之罪。”
“追究老土匪的罪?当时的朝廷是大清、袁世凯、段祺瑞还是冯国璋?老土匪要是有罪,那冯玉祥、阎锡山、唐生智、白崇禧、李宗仁的大打大杀又该当何罪?”钱弢嘴角笑了一笑。
“好一张令牙利嘴,只是好牙口不如好拳脚,好拳脚不如好势力,好势力当然不如掌握权。”戴笠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想。顺便告诉你一声,我这个人比较卑鄙。”
“行了,不用三天,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接受我接受还不行吗?”钱弢无奈地说,“你就不怕强扭的瓜不甜吗?”
“不怕,有你老爹和那个、那个送鞋的人在国内,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到了国外,我们都是同胞是兄弟,我相信老弟胳膊不会向外拐的。”
“行吧,就这样吧。不过,我得先回家一趟。”
“那可不行,如果你答应,明天开始就要接受语言培训。有事你可以写一封信回家。”
“我还有得选择吗?”
“我想是没有。”
“戴老板倒是快人快语。对了,管吃、管住、管工钱吧?”
“这个当然,一切皆由财政支出,待遇从优。”
“这是今天我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钱弢说着站了起来,抬腿想走。
“且慢,打听一件事。”戴笠抬手示意。
“什么事?”
“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是不是有二个人找过你?”
“找我的人多了去,又是一个月前的事,想不起来了,无可奉告。”钱弢回答完又要走。
“不要急着走。你再想想,那天晚上下了雪,你们好像还去餐馆里喝了酒。”
“哦,一个下雪的夜晚,我还喝了酒,然后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再就是对面来了两个黑狗子,好像有这么回事。请问戴长官,是你派来的吗?”
“不是,当然不是。只是受朋友委托,问一问。”
“不是戴长官的手下就好,要不然恐怕就唐突了。”
“他们去了哪里?”
“这个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的上司。”钱弢说着扬起手中的杯子,“这水凉了,续一杯吧。”
戴笠亲手给钱弢续上水:“我的朋友和他们的家人找的急,你就说一说。再说你是最后一个和他们见面的人。”
“那我就斗胆说一说,说的不好,你别生气。”
“说吧,不生气。”
“有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先是一个平日滴酒不沾的同学请我喝酒,还非常热情地给我敬酒,我一个下里巴人,突然有人使劲地向我劝酒,真是受宠若惊呀,当然酒可没少喝。最后从酒馆出来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往学校走,那帮孙子说请客还要老子付钱,付完钱一回头又不见了人影。再后来对面来了两只黑狗子,黑狗子突然掏出枪对着我开了一枪。我本来就醉的不行,当然就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黑狗子要上来咬人,好像他们还说‘这么没用,怎么会看得上’‘听说这小子是个硬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料理了,免得日后算账’,然后就是两只黑狗子跑到我身边要下口,然后又争先恐后地倒下。对了,还有就是又响了两声枪响。”
“是你打了两枪?”
“怎么会呢,我只是出来喝酒,怎么会带那破玩意。”
“然后呢?”
“然后,好像我问他们是要上天还是要入地,他们是选择了入地。”
“上天,入地,这怎么讲?”
“上天可达极乐,入地直透黄泉。可惜呀,当时是上天无路入地有门。”钱弢叹了一口气,“看来西天极乐世界不是人人都可以前往的。”
戴笠甚是着急:“他们在哪个地方入了地?”
“梦熟酒酣之际,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地方。那天晚上应该有好多人听到枪声吧,从传出枪声到周围的窗户亮灯,只是一瞬间的事,想来他们也走不了多远。”
“能不能再具体一点?”
“这有难度,入地嘛,总得有个口,兴许是圆的呗。最近南京城里也没下过什么大雨,想来他们也不至于走的太远。”
戴笠招来一个特务,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示意他出去办事。
“你杀人了,你就不怕王法?”一直不吭声的西服青年问。
“杀人?我有吗?梦中的事作不了数的,吹吹牛皮也不用上税。再说了,什么是王法?梦中的人犯了啥事,值得黑狗子连开数枪。我又何曾私藏禁书,还不是要来这里喝茶。只要是我们戴长官看上的或是看不上的,那麻烦可是大大的。”钱弢又喝了一口茶,“不过,这茶不错,我真是要走了,这里的气氛有点闷。”
钱弢走到西服青年面前,伸出右手,“你好,认识一下,我叫钱弢。”
青年站起,握住钱弢的手:“你好,我叫、叫……,你还是叫我德文的名字吧,汉斯,你就叫我汉斯吧。”
“汉斯,好名字。那我先走了。”钱弢说完转身离去。
汉斯站在窗前看着钱弢离去的背影对戴笠说:“戴叔,你就认定这小子了?”
“你怎么看?”
汉斯翻看着钱弢的简历:“不就是市井一痞子吗?”
“就市井一痞子?他们一家都是土匪,老爷子是老土匪,后改匪经商,赚下家财万贯,小的五岁母亲被土匪所杀,老土匪送他到寺庙出家,十三岁之际重入绿林,搅的当地黑道天翻地覆。”戴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土匪好哇,土匪最基本的法则不是打家劫舍,是藏身,是隐藏,如果不会隐藏,必死无疑。你们此去德国不是要你们有多强,而是要能够隐忍。否则,就算是你一人能敌百人、千人,在异国他乡也会被人诛灭。而隐忍,藏身于大众,无矛盾、无争斗、一团和气,虽力小也无恙。更何况作为土匪不是没有力量,如果让土匪有一次机会暴发,肯定是要人命的。作为一个优秀的土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置人于死地,他就是这样的人。我们派两个人去试他的身手,结果是到现在那两个人也还没有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会不会是开小差了?”
“怎么可能?”
“所以你刚才问他这事。就这么算吗?不要惩罚他?”
“惩罚?怎么惩罚?有证据吗?总不能说派了两个人去打你的闷棍,人不见回来了吧?”
“那他报案了吗?”
“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报案,他肯定认为他搞不定的事,警察肯定也搞不定,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只不过我敢肯定他肚子里一定思量了千万遍,到底是谁对他下手。”
“有意思,有意思。那就一切任凭戴叔作主,不过这小子油嘴滑舌倒也惹人喜爱,身旁有一话蒌若此,异国他乡也会少些寂寞。”
“这小子的资料我已给委座过目,委座也很是赏识。”
“他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事记恨在心,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你放心吧,只要他去了德国,必定会尽心。一是这小子最讲义气,土匪窝的小土匪都对他竖大拇指;二是身处国外本国皆是兄弟,帮人即是帮己,没起祸心害人之理;三是他亲人、财产都在国内,凡事皆有分寸。”戴笠理了理桌子上的卷宗,“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中央军校附近的几个赌场还按月给他支例钱。”
“支例钱?他是股东还是在打工?”
“都不是。据我们了解他对赌博很有一手,赌场对他没有办法,拿钱买路,买他不去他们的赌场玩,因为那样损失更大。”
“还有这样的事,赌场不是黑白通吃,还能忍的了这个。”
“要说赌博,我也略通一二。赌场的环境太复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远远不够,要想赢钱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有特异之处。”戴笠思之良久说,“一个人要想在赌场赢钱这很难得,除了要有一项过人的本领,还要有一颗精明的心。你必须要有自知之明,掂得出自己的斤两,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赌场老板的眼中值几个钱。据我所知,每个赌场给钱弢的钱都不算太多,这点子钱在赌场老板的眼中是不值得跟中央军校的学员翻脸的,不过对于一个学员来说,却足以让他带着那些个同学吃香喝辣。”
这时出去办事的特务回来了,在戴笠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后出去了。
戴笠理了理头发,对汉斯说:“刚才手下来报,在下水道找到了两具尸体,已高度腐烂,从衣服打扮肯定是失踪的那两个。”
“下水道,刚才他说的入地就是把他们扔进了下水道?”
“是的,入地有门,生动而又形象。”戴笠说着无可奈何地搓搓手,“更可怕的是,他们说死者的身上没有伤口,身上也没有任何流血迹象,骨骼完好,好象是他们自己掉到下水道冻死、淹死的。”
“这么厉害,那会怎么处理他吧?”
“怎么处理?无需处理,也无法处理。”戴笠说,“说句公道话,是我们有错在先。再说,现在不正是用人之际吗?”
“既然这样,那晚辈告辞。”汉斯起身拱了拱手。
“好的,我送送。”
“不敢当不敢当,留步留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