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悠,风过山峦,约莫百丈见方的广场上彩旗猎猎,人声鼎沸,许久不见的各派门人们三三两两的寒暄着,气氛丝毫不显紧张,似乎是多年的老友相聚,而不是来决出武林盟主的,不过闲话之余,还是会拿眼神偷瞄一下各门派座位安排的情况,待看见自己门派的旗帜,或满意,或愤怒,不一而表,但脸上笑容依旧,嘴上也是片刻未停。
等到蓝希几人赶到时,各门派的人差不多都就座了,虽有人心生怨念,但看见韩王陈皓坐在中央的位置上,也就只得先且坐下,再作计较了。
风荷一到场,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身边几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壮汉簇拥着,她在中间饶有兴趣的四处打量着,还一边和婆婆聊些各派的趣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他人听到。蓝希走在一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中竟隐隐有些失望,这些坐着的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了,怎么大多数人眼神里都透出虚伪来。
蓝希自出山以来,就不擅人际,但总算冷眼旁观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心中也分明许多,有时候只是第一眼便能看出对方的品行来,比如迎面过来的这位男子,紫衣华服,头戴金冠,龙行虎步,然而大笑之中又带着些许傲慢,眼神之中又露出一丝志得意满来。
“风荷妹子过来了,怎么样,令尊近来可好么?”来人远远已经招呼道。
风荷闻言浅浅一笑,说道:“家父很好,多谢韩王殿下挂念了。”
蓝希早已猜到此人身份,也不以为意,依旧无聊地随意张望着,突然迎面过来一道清冷的目光,蓝希心中一窒,凝神看去,却是一位身着素服的年轻女子,周围却无任何旗帜,只有一位老妇站在身后,女子见蓝希看来,淡然一笑,点头示意,如雪初融,如此一来蓝希倒觉得是自己有些唐突了,忙笑着点点头,移开了目光,却是稍显尴尬。
正感局促之时,身后忽然有人叫道:“阿希,阿希,是你吗?“
蓝希回过头,远远看见叶箫和江天在广场的最角落,身后一杆不起眼的彩旗上写着“太初“二字,叶箫似乎想过来,却被江天扯住。蓝希朝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叶箫这才安静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惊喜中带着点疑惑。
这时韩王陈皓也已经靠近,看见蓝希,似乎轻咦了一声,不过立刻装作不经意说道:“孙婆婆也来了,不知这位少侠是?“
孙婆婆哼了一声,算是招呼过了,似乎没将这位韩王放在眼里,陈皓也不在意,看着风荷,等着她的回答。风荷推了推蓝希,大笑道:“殿下真不认识此人么,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鬼笛蓝希。“
陈皓眼中掩饰不住的讶色,不禁道:“难怪传闻朝廷新拜的兵部侍郎失踪了,不想却是投奔了齐王,令尊好本事啊。”
蓝希这才知道风荷带自己来的真正用意,不过还是有些不解。有心之人都知道蓝希和徐国公关系非同一般,眼下他既然和齐王的女儿在一起,那么徐国公和齐王背地里有什么联系也尚未可知,只是风荷这样假装挑明关系,不知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风荷方才声音颇大,周围的武林人士也都听见了,顿时相互看了看,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的疑惑之色更重了。蓝希初出茅庐便立下大功,太行山一役而得鬼笛之名,而后孤身前往敌军阵营,虽不知谈了些什么,但叛军不久便发生内乱,北地不战而平,更是增添了他的神秘色彩。此次武林大会他竟和齐王王天昊的女儿一起过来,似乎还是得到了韩王殿下的邀请,这么说来对这位韩王的实力又要重新评估了。
蓝希心知此时辩解倒显得欲盖弥彰了,反而中了风荷的下怀,况且对方也未必会信,索性不开口,只是屈身朝韩王陈皓行了一礼。
韩王这时也恢复常态,大声笑道:“久闻将军之命,今天得见真容,果然一表人才,幸何如之。”说着上前扶起蓝希,向中央的主位走去。
蓝希看向一旁的风荷,见她一脸的得意,知道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无奈之余,也只得先随陈皓在中央主位坐下,心中却暗暗想起对策来。
太初派不过是偏远地方的一个小门派,说出来知道的人都不多,自然也不会接到邀请,不过看他们都厚着脸来了,大老远的也不容易,安排的人就在最后面又加了个位置,这样一来叶箫江天二人自然没听清方才蓝希他们说的什么,只是看见几人聊了一阵,韩王陈皓很亲热的拉着蓝希到自己身边坐下。叶箫自然心中忿忿,因为只分到一个位置,他还要站在江天身后,本就有气,见此情形,更是火上浇油,怒道:“好个蓝希,亏我们还替他担心,他却美人在伴,还投靠了齐王,和这个狂妄自大的韩王混到一起……”
江天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低声道:“公子小声些,被人看出你的身份就麻烦了。”
叶箫冷哼一声,说道:“他都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坐到主位上,我要是表明身份,那陈皓还不是得请我过去。”不过声音毕竟还是小了下来。
江天嘴上诺诺称是,心中暗想:“蓝将军受人看重是靠自己的本事,你却是仰仗徐公的威名。”不过还是没说出来。
过了一会,大伙都已经坐定,少林武当等大派自然也有领头人坐在主位上,不过看到荀家那个病怏怏的家主荀渊也坐在那里,众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齿。不过既然韩王都来了,少林身为东道主,却也不能不给面子,便让陈皓首先说话。
陈皓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下面顿时安静下来,只听他说道:“自我父皇改朝以来,天下大定,国泰民安,老百姓安居乐业,不过前几年北地突发灾情,粮食减产,于是有些心怀叵测之人便趁机占山为王,甚至举起反旗,不过我父皇何等英明,兵不血刃便将那些草寇消灭殆尽。本王痛定思痛,深感要想杜绝此类事情的再次发生,唯有将在座的各位团结起来,成立一个武林同盟,来协助朝廷管理好天下。”说到这顿了顿,看了眼下面的众人,似乎很满意他们的态度,又接着道:“这个同盟虽然是民间组织,但朝廷是会承认的,本王也会向父皇禀报,以求御赐武林盟主之职。”
下面顿时热闹起来,本来都知道是要选武林盟主,但那个也不算稀奇,毕竟历史上也曾有过,可要是能得到皇上亲封,性质就又不一样了,那可是能光耀千古的事啊,连台上的几个掌门人也忍不住交头接耳了一番,面露喜色。蓝希几人面色如常,不为所动,风荷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容,不过眼神中却隐约有冷芒闪过。唯有那个荀家家主荀渊,拿手帕捂住嘴轻轻地咳嗽着,面色深沉,看不出任何心思。
待众人安静下来,陈皓才又说道:“至于选盟主的事,朝廷是不会参与进来的,本王也只是负责监督,如何选,就是你们江湖中人自己的事了。”说完自顾自的坐下来,也不理会他人脸上的迷惑。
各派的掌门们自然有些不明白,本来大家还都以为朝廷会安排荀家的人来做盟主,也都商量好了,真是那样,到时就一起反对,大不了让这次武林大会不了了之,依旧还是江湖人管江湖事,可眼下韩王却宣称由他们自己选出,那这可是天下掉下来的荣耀了。
几个大派掌门各怀心思,习武之人,看破一个利字不难,然而名,却是怎么都难放下的。于是各自散开,和一同来的门人商量起来。
蓝希看着下面一堆堆的人,心中不禁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好的事就轮到你们了,没道理荀家和韩王忙活一阵,就为了给别人做嫁衣。想到这,忍不住侧首朝荀渊的方向看了看,却发现那个位置早就空出来,心中不由更生警惕,他这么早离开,是因为胜券在握么?
荀渊自然是早已知道今天是讨论不出什么的,那群目光短浅之人争执一番,终究还是会选择以武决胜的,这也是历来的规矩,武不能服众,如何做得那盟主之位,江湖上也没有什么以德服人的说法,所以他早早的回到家中,开始为明日的武斗做准备了。
果然,几大掌门和门下讨论过,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明日就在这广场上搭建一座擂台,以武艺高低决出武林盟主归属。其他一些小门小派在一边吵了许久,却被告知事情就这么定了,自然有些不满,性情火爆的少不得还骂骂咧咧的,不过他们也逆来顺受惯了,闹了一通也就散了,毕竟胳膊如何拧得过大腿呢?
不多时广场上便安静下来,韩王陈皓既然身为豫州之主,也算是东道主了,便欲设宴招待几人,蓝希首先以身体不适拒绝了,谁知风荷也说上山下山怪累的,想早点回去休息,这样一来孙婆婆不用说也是不去的了。陈皓闹了个没趣,也不见愠色,起身送几人先走。
待几人走远,陈皓脸上顿时狰狞起来,怒道:“不识抬举,别以为和徐子元那老匹夫勾搭上了我就怕你,会有你跪在地上向我求饶的时候。”说完究竟还不解气,唤来一名手下吩咐了一番,见他急匆匆去了,这才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青山之上,有北雁南飞,雾霭之中,一切都模糊起来,只是不知,明日还会像今天这么平淡么?(未完待续)